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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平秋落雁(四)

第三十二章·平秋落雁(四)

第三十二章·平秋落雁(四)

烟雨纷纷,韩轲丶魏德贤和戚风明三个人面对着潇潇烟雨,抱着各自刀剑立于雨幕中。

雨丝如刀,切断了他们三个人理还乱的纠葛拉扯。

戚风明冷笑一声,道:“我早知道你会来,只不过你来得如此之快。”

天空落下一道明亮的闪电,山谷涌动,树林簌簌,紧接着便是雷鸣阵阵。九旋塔塔檐上风铃响起,空灵的声音却显得如此诡异。

韩轲“哼”了一声,将绣春刀横于身前,额头又开始隐隐作痛。狂风吹开刘海,露出了逐渐发黑的蛊纹的印记。

“逆臣是本官,忠君也是本官。”韩轲反手翻过绣春刀,刀头直直地伫立在戚风明和魏德贤眼前,“本官究竟是乱世罪人还是万世帛玉,又岂是你们这些狗胆狐心之人敢枉之定论的?”

此时,雨势又比刚才大了许多,韩轲的目光又阴蛰了九分,道:“戚侯爷十几年前,曾对韩天承说过的话,今日我韩天承再一字一句复述给你——至于谁是逆臣,谁是忠君,两位仁人志士,应当有个论由吧。”

“本侯是调节朝廷百官权势的掌舵人。本侯行走在朝廷中,坐于百官之上的位置,权衡取舍那些是非失得,才有如今的成就——公平,并不是一味地旗鼓相当,而是要将自己变如可以虎落平川的‘大人’,成为调和棋局风雨的掌局者。”

“这才是公平。”

“本侯权势滔天,朝廷和街坊皆都听命于我。本侯哪怕说得再颠黑倒白,他们也只会信奉于我——权势,就是本侯说什么,你们就要做什么。本侯要你‘跪下’,你就要跪下。你若想让当今这些人听信于你,扭转你的名声风评,你就要坐在如今本侯的高位上。”

“可是,就凭你?!”

“韩天承你永远都坐不到!”

“你明白了吗?”

复述完,韩天承清了清嗓子,道:“可是如今,我韩天承做到了,同样我也坐到了。”

不过十几年前,一场大雨,犹如十几年后这场大雨一般。在桓玄侯府内,自己曾用生辰之礼——晷景刀,将自己的亲生父母杀掉,亲数尽灭。他犹如一条走狗般,在世间游荡了几十年,在朝中步步为营,左右逢源,凭借着一身风流,一嘴犀利,才坐到了如今的位置上。

只差一步,他就可以以更高的权势,和桓玄侯戚风明制衡。

“好啊。”戚风明提高音量,“那我再次告诉你,韩天承你永远踏不出去那最后一步!”

说完,他便挥起佩刀,朝着韩天承砍了过来。

身后的守卫也嘶吼一声,也一起朝着韩天承袭来。

远处灌木丛内的花满楼正要拿起腰间的刀,却被薛雀按住肩膀。

薛雀摇摇头:“这是他们三个人之间的事情,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旁人还是不要参与为好,防止节外生枝。”

花满楼叹息道:“他这个人,从不把自己的过往诉说给我们听,直到如今,我才知道原来韩轲就是赫赫有名的神机营馀子——韩天承。但是现在,我却不知道站在我面前,和卫兵混战的是韩天承,还是韩子安。”

韩轲躲过了戚风明的攻势,又绕到了魏德贤背后,却被魏德贤用绣春刀挡住,他虎口被震出血,往后退了几步,半跪在地上,吐出一口血。

血液和雨水混合在一起,一齐滚落在楼梯上。

“韩子安......”魏德贤颤颤巍巍地擡起龟裂的手指,颤抖着指着韩轲,气愤至极,“你!大逆不道!”

你用你爹娘送你的刀,杀了你的爹娘。这就是你所说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吗?哈哈哈哈哈哈......说得倒是清晰,但是你可别忘了,韩天承你可知道,神机营几百人的命,全都死于你的刀下!

他们一口一个唾沫将韩天承喷死在雨水中,那日后,世间再无韩天承,只留下野心勃勃的韩子安。

意识开始一发不可收拾,神智和举动开始失控,韩轲睁开双眼,瞳色变得又黑又阴冷,可怕狠戾无比,他站起身,手中握着绣春刀,一步一步朝着魏德贤袭来。

“对!”韩轲喘着粗气,他擡起手,挥起绣春刀,朝着魏德贤的脖颈袭来,“我韩子安,就是大逆不道。可是孰是孰非,这些纸上所写,是佳话还是荒唐言,也只有当事人能知晓。而我,就是那个当事人。”

魏德贤举起手,抵挡住韩轲一次又一次地攻击,紧接着侧过深,却被韩轲看准时机,他握着绣春刀,劈断了魏德贤后背的脊梁骨。

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周身的那些厂卫皆都慌了,他们一个个连忙举着佩刀,指着韩轲心脏的位置,随着韩轲的步伐逐渐逼近自己的东厂督主,他们也跟着韩轲的步伐渐渐后退,围住了负伤的魏德贤。

“你们这些芸芸众生,皆都给本官退散!”韩轲额头上的蛊纹越来越重,指尖处开始溢出血水,就连唇角处,也有无数的血水从上到下开始滴落。

他吞咽着血水,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心脏钻心剜骨地疼痛,若不是感受到其强烈的跳动,韩轲觉得自己应当葬身此地了。

一行厂卫蜂拥而至,韩轲却不觉于此,他轻哼一声,紧接着只听一阵刀剑的鸣响,绣春刀先是划破打头厂卫的头颅,再是刺穿另一部分厂卫的心脏。

雨滴打落鲜血,顺着绣春刀的蜿蜒刀式,一滴滴滴落在韩轲的袍袂上。

他一边走,一边从喉咙中吐出一股黑血,血液浓稠,味道恶臭,就如自己早已败坏的名声一般,也如自己早已支离破碎的身世一般,旁人不敢逼辄。

“魏宪吾,你可知你在位东厂督主这些年里,和桓玄侯做的那些事情,没什么两样。”韩轲收起绣春刀,用袖子擦拭干净上面的鲜血,而后又横在了魏德贤的喉咙处,“北明已经坏到了底了,它从根基就是腐朽的,你们居然还每天夜夜笙歌,互相猜忌对方,勾心斗角——你们这些老派,累不累啊?”

魏德贤凝视着韩轲如此狰狞的样子,又想起初见时,他正是少年身,满腹委屈地跪在茫茫雨幕中,小心翼翼地接过衣服丶食物和佩刀,而后乖乖地跟在自己的身后,来到了东厂门衙内。

和现在的样子,简直天差地别。

也是,蹉跎了十几年的光阴,韩轲早已不是十六七岁的少年,而是三十多岁的沉稳大人了。而魏德贤自己也已经五十多岁了,额头脸颊都布满皱纹,皮肤干涸,整个身躯犹如一台年久失修的机器,而且元气也一天天地燃烧殆尽了。

“韩子安,我这一生虽然狼狈不堪,做的坏事更加龌龊不已,但是我魏德贤再怎么邪恶,即便知道暗藏在你心中涌动的野心觊觎,我都没想过要置于你为死地。”

魏德贤咳嗽的更加猛烈,几次接连不断的咳嗽后,居然咳嗽出一口浓浓的鲜血于手帕上,他牙齿上参着血,喷出的口水也都是血。

“本督主是十恶不赦,是千古罪人,是该留名于青史被后世千次万次的谩骂。”魏德贤擡起手,握住了韩轲的绣春刀,往自己的喉咙拉近了距离,“可是韩子安,你当年的那副模样,和我年少时复榜落榜时很像。”

佑华三年,魏德贤中举,却因家中门第原因,被官人除名,自此他进入东厂,从小厂卫做起。

然则好景不长,魏德贤母亲所经营的鸳花楼被众人所指,面临倒闭,父亲在魏德贤出生后不久便被人算计,被人杀害,与世长辞。母亲一个人伺候着魏德贤长大,现在却事业中落,自家孩子中举却被人除名,遭到落榜,母亲和魏德贤却无处发泄。

所幸的是,魏德贤运气算好,误打误撞地进了东厂,做了一个小厂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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