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战
礼部官员好歹是赶在晚膳时将饭食备好了。
梁王是与宋衎一道用膳的,他们帐内什么人都未留下,甚至于帐外侍卫都要离帐三丈外。
帐内气氛有些压抑。
宋衎在梁王面前一向拘谨,此刻更是小心翼翼。
“你又给寡人惹了麻烦。”梁王吃着,忽地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
宋衎猛地提住一口气,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他心里快速想了一遍自己又惹什么祸了,很快他便发现除了玄宁外,他应该是什么都没做错。
可是这件事父皇已经敲打过自己,自己也收敛了很多,甚至很长时间都不敢看他。
“早就叫你敛着性子,你不听。如今被宋朗拿着把柄,你自己决定吧。”梁王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宋衎却是紧张地等他接下来的话。
“玄宁和宋朗,得死一个,你选谁?”
其实梁王自己都知道这句话是多馀问,他肯定要宋朗死。
实则梁王也不想宋朗活着。他太愚蠢了,居然蠢到信了他母妃的话,居然觉得有人能取代阿图玛与她的孩子的地位。
简直是愚蠢至极。
这种人留着无用,留着给宋衎解决,还白白让他落了个残害手足的骂名。
干脆自己顺手解决了。
至于玄宁,他并不在乎。
到现在梁王都觉得宋衎是在单相思,大不了等他拔完所有钉子后把他送回去。
梁王咽下辛辣的酒液,慢悠悠地说:“想好了么?谁死?”
果不其然,宋衎说:“宋朗。”
“嗯。”梁王微颔首,“下不为例,再叫谁拿了把柄,寡人不介意再与齐国打几年仗。”
“是。”
离了帐,宋衎首先去找了宋朗。
他大概猜出了是因为那两个香囊,毕竟父皇也是因为这香囊上的图腾才发觉的。
到如今他还是懊悔,明明玄宁不会懂那图腾的意义,干嘛要给自己惹这么大个麻烦?
好在他还梁王还给了他一次机会。
他并不会怀疑梁王是在骗他。
他不敢骗自己,毕竟在他百年之后,还能不能与他母后合葬,还得听宋衎的。
自古以来,梁人都以为夫妻死后若是能合葬,便还能再做一世夫妻。
他还想与阿图玛当一世夫妻。
宋衎却不是这么想的,他见过母后遥遥望着故乡的方向枉自伤神。
她想回家,他乡黄土难埋骨,她想回家。
宋衎是恨梁王的,却也无能为力。
母后留给他的除却悲苦的记忆,便只剩玉狸了。
玉狸啊……
宋衎眼神里杀意重了几分,还有他的父皇,也不能放过啊。
袖里拢着匕首,他往宋朗帐里去。
彼时宋朗刚沐浴完,倚在榻上看书。
宋衎朝侍卫颔首道:“父皇让本宫来的。”
梁王该是都部署好了,几名侍卫立马心领神会。其中一名道:“若是宋朗胆敢犯上,殿下您一呼我等便可入内。”
原来,父皇早就算到这一步。
是他自己想杀宋朗,玄宁只是个幌子。
他也知道梁王为何要杀宋朗,无非是觉得自己软弱可欺罢了。
侍卫为他撩开帐帘,宋衎便往里去。
宋朗刚沐浴完,正倚在榻上看一卷书。
见宋衎来了微微蹙眉,却也还是恭敬起身抱拳:“见过皇兄。”
宋衎自顾自坐下,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悠悠地说:“你去寻阿宁不痛快了?”
此语一处,宋朗心间一喜,这算是承认了?!
“皇兄这是何意?那玄宁乃是齐国质子,前些日子不知自哪里弄来个刺着落曳部落的图腾,我怕被别人瞧去了白白给皇兄你惹麻烦,这才去找他问清楚的。”
“是本宫给他的。”宋衎大大方方承认,“本宫就是喜欢他,如何?”
宋朗强压下心内狂喜。
宋衎啊宋衎,你还真是胆大包天。且不论玄宁是齐国质子,单单他是男子这一点,父皇知道后定是暴怒。
梁人都以为梁王对宋衎的感情是爱屋及乌。
哪怕父皇曾经再爱先皇后,先皇后也已薨逝十五年,剩的那点感情早就被消磨得差不多了。
父皇若是知道了宋衎是个断袖,他这太子就当到头了。
“皇兄?你糊涂啊?父皇厌恶玄宁您难道不知道么?”
宋衎冷嗤一声:“父皇厌恶你,你知道么?”
什么?
宋衎接着说:“你以为父皇不知道么?阿宁日夜在父皇身边,你觉得他看不见么?还是你以为父皇不认识那个图腾?他看了十五年的东西,自是一眼就能认出。”
宋朗心中生出隐隐不安,他有些恐惧地望着他。
“父皇知道,本宫喜爱玄宁。”他静静看着宋朗,没放过他脸上每一寸惊恐,“父皇曾告诫本宫,不能一招制敌前,不要露出半点欲望,以免叫人拿了把柄。本宫可能确实不适合当皇帝,老也记不住。”
他垂眸瞧着宋朗,片刻后他继续说:“父皇发觉你拿住本宫的软肋了,便要本宫选。你死或者阿宁死。”他自袖中拿出匕首,闪亮的银光晃过宋朗的眼睛,“你猜猜,本宫选了谁?”
宋朗豁然起身:“我不信!我要去见父皇!”
见他冲出帐外,宋衎并不阻拦,悠悠地把玩着匕首。
耳边忽地想起长戟交碰的声音。
“二殿下,您哪都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