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眉微蹙,惜玉微微的想了想,才答道:“太妃娘娘说的可是花园北角合欢树下的那一从?皇兄说那是他恩人种下的,特地命人搭了花架,还安排专人照看着,长势极好,不成想却是太妃娘娘种下的。”
太妃难得的露齿一笑,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的痕迹,看起来竟比在场的人长不了几岁,“还算那小子有点儿良心,小时候摔断了腿,他自己怕痛不肯治,先皇脾气不好,得知了天天的骂。哀家是连劝带哄的才骗得他治了腿,整整的伺候了他两个月,弄得舒靖那孩子说我不疼他,整天的嘟着个嘴。”
沈迷於往事中,太妃目光漂浮,似是穿越了无尽的时空,眼前所见的是那段青春韶华的时光。忽然又叹息道:“唉,现在都长大了,想见一面却难了,想起来,还是他们小时候的那段时光最好。哀家记得当年还给舒靖定了个青梅竹马的娃娃亲,两小无猜,本是一桩美好的姻缘,只可惜天意弄人,红颜早逝。”
说道此处,太妃神色黯然,摇了摇头一声轻叹,“虽说早已事过境迁,可每每念及此处,仍旧会觉得心疼无比,若是那女娃子还活着,也该有你这般大了。”
紧紧的攥着她冰凉的双手,太妃深沈的目光若有深意的注视着她眼底,企图寻找一丝慌乱的蛛丝马迹。只可惜,印入眼帘的依旧是那双清冷淡漠,看不透丶望不穿的剪水双瞳。
“是那女子没福气罢了,若真是有缘,必定能白首偕老。若是无缘,即使做了夫妻,也会半路缘尽,难以相守到老,不过是徒增伤悲罢了。既然一切都是天意,太妃又何必妄自神伤,还是一切随缘的好。”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惜玉的语气却是那样冷漠而疏远。
太妃怔住,不得不再度的审视这个女子。气氛陡然冷凝,富丽堂皇的前厅里静的出奇。
“母妃,菜都快凉了,还是先用膳吧,有什么话儿可以后再唠。”颜妃在一旁低语劝道,试图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瞧哀家都糊涂了,近乡情怯,聊起来就没完没了,都别拘礼了,快用膳吧。”既然太妃发了话,大家也就不再客气,各自端起了饭碗,享用那一桌即将冷却的佳肴,谁也没再说话。
一顿饭就那么无声无息的过去了,回了降云轩已是华灯初上。远远看去,水榭那边只有一点点昏黄的烛光,与对岸灯火辉煌的降云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厢房上原来那块刻着‘忆情居’的匾额被她吩咐人拆下来扔了,一时又没想到合适的名字,就任由它空着。
屋中也是冷清得紧,水榭的门未合上,夜风带着湖水的气息吹了进来,满室的纱帐随风起舞。手上的灯笼随风起舞,摇摇欲灭,舞碧急忙走过去关了门,点起了满室的烛火,屋中立时亮堂起来,这才看见屋中坐着一人,舞碧诧道:“舞剑?你怎么在这里?”
没人回答她,屋里静得吓人。惜玉将外罩衫褪下,随手往旁边一扔,便躺在了那张新买的雕花绣床上。
舞碧也懒得动,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饶有兴致的看着二人。两人都是爷的手下,明着是不分高低,其实爷心里的天枰早就偏向了惜玉这一边。舞剑武艺虽高,心思却不如惜玉缜密,这次来敦煌,爷让她做了惜玉的侍女,她心底必定是一百个不服气,所以才会一到此地便开始了行动,照她现在的脸色来看,显然是碰了壁。
舞碧靠在桌上,一手拖着下巴暗暗思量。这二人相处也有些年头了,平日里在一起习武,有任务便一起杀人,私下里却再无交集,都是固执倔强又好强的性子,倒要看看会是谁先低头。
“降云阁外布了阵,机关重重,再加上重兵把守,简直是固若金汤,我进不去。惜玉,你到底有何打算?”过了良久,舞剑终於开了口,纵使她不服,也不得不承认,在机关算计这方面,她确实技不如人。
床上的人没出声,兴许是睡着了。舞碧蘀她答道:“奔波了一路够累的了,你先回房去休息吧,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舞剑却不领情,难得的低声下气,她却爱理不理,站起来便要去找床上的人理论。舞碧急忙将她拉住,“就算叫醒了她也没用,哪能一时半刻就想出办法来,你先回去吧,明天再商议。”
舞剑心中恼怒,却也舀她毫无办法,半推半就的回去了。舞碧关了门,走回床边轻轻的唤了两声,床上的人仍旧是没反应,看来是真的睡着了,只好轻轻的俯身拉起柔软的锦被盖在她身上。
看着熟睡的人,舞碧无力的叹了口气,这人早已是带上了冰冷的面具,喜怒不形於色,她的心思,又有谁能猜得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