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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醒了?”

见鬼!

雪以年又一惊地看向他。

怎么还?

还能跟自己说话呢?

她的视线又落在了男子的唇上。

他的双唇,薄薄的,唇色也淡淡的,但是声音……声音倒也是怪好听的。

想到这里,雪以年的眼睫就颤了颤,长出一口气地咬了咬嘴角,还真是,人之将死,啥都敢想。

但不知怎么,男子只说了两个字,就还有点馀音绕梁。

雪以年就又看了他一眼,男子气质干净,仪态尊贵,可这种尊贵的架子,却是与生俱来。

他就这样站在那里看着自己,雪以年也不确定他到底算不算神明了,毕竟,天界的那些神识曾经告诉过自己,如今这个世界上,还算得上神明的人,就只有你一人已。

可是他的举止……

雪以年十分肯定的默认,倒是比自己更像一个受人敬仰的神明呢。

她不敢再多看,立刻将视线收回来,哪怕多看一眼,都好像是对他的亵渎。

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心思。

更不敢乱想。

指尖死死地抓着被角,然后,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地不动了。

一副严于律己的样子。

就差脸上贴着“不求名垂青史,就怕晚节不保”这几个大字。

与此同时,男子的手背轻搭在了她的额头上,雪以年倒吸一口冷气,四肢瞬间僵硬,整个人都傻住了。

但也就半秒的功夫,她猛地一扯被子,又慌又恐地向后躲去,彻底崩溃。

这点残念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不要乱想!

不要乱想的!

这是干什么啊!!!

她愤愤地咬起唇角,盯着眼前的人,声音都是发颤的,“不!知!羞!耻!”

扶渟的手,就这样僵在了半空中。

眼睛被黑布覆着,低头看向她,仿佛又看不见她,慢慢收回视线,也收回了手,声音很淡,“冒昧。”

雪以年:“……”

眉头锁得紧紧,听见这样的道歉,更是崩溃到极致。

怎么好意思的?

怎么好意思的呢?

怎么好意思让人家跟你道歉呢?

还把人家想象成瞎子,还让人家看不清你的样子,你却可以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别人?

雪以年发现,自己的这点残念,简直是太过可恶,大有控制不住的节奏。

太随心所欲了!

太为所欲为了!

这是准备要把自己逼疯?

而且死都不是个清白的死法是吗?

难不成,修仙三百年,其实骨子里,竟然也是个徒有其表且还道貌岸然的登徒子?

这是什么瘾癖!

竟然藏得如此深。

若不是意外的死这么一下子,自己竟然都不知道。

可是,意识不清明时,信念最容易摇摆。

她听到一个哂笑的声音,正在嘲笑着她:都是残念了,还装什么清冷孤高?

装?

可装,那还是要装的。

不为别的,只为要脸。

生而为仙,又清清白白一世,她不想不得好死。

虽说曾经的自己是有过想要放弃天下苍生的想法,毕竟,那时的她是无力打开天门,但是最后,不管怎样,自己还是冲破了层层禁制,从天上下来了,而自己所受的伤,也高过了天门前的任何一次。

说到底,在她的心中,还是系着苍生的。

可是在弥留之际,雪以年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想着的竟然不是天下苍生,而是一个极美的男人……

这就很丢面子啊。

所以残念怎么?

即便是残念,那也不能如此嚣张地拉低自己的仙格啊。

扶渟就这样站在床榻前,看了她好半晌,忽而一笑的,可笑音很轻,转身坐到石桌前,独自饮起了茶。

但雪以年还是从这声轻笑中听出了嘲笑。

还是赤/裸/裸的嘲笑。

她心里不是滋味儿,擡起头,又偷偷地看了他一眼,男子也向着她的方向看来,貌似在看她,但他的眼睛上依然覆着黑布。

可总是这样僵持着,也不是个事儿。

所谓残念,就是执念。

与凡人来讲,不管是修仙道还是修佛道,都讲究放下执念。

也只有放下执念后,才可了无牵挂,才可修成正果,才可步入轮回。

而本就是仙身的自己,这点道理又岂会不懂?

将执念放下,她就有可能入轮回转世,可若放不下,那么时间一久,执念必会变成怨念,那么因此而得到的因果,自然也是不堪设想的。

所以,她要化解。

思及此,雪以年的底气足了些,掀开被子坐起来,轻声咳了咳,“你不用拘束。”

扶渟刚要喝茶的动作微顿,又慢慢将茶盏放下。

雪以年木讷了会儿,一心急,猛地走到他身边,又将茶盏放入他的手中,“喝呀,我不说嘛,不用拘束。”

扶渟微微偏开头,那道似有若无的视线就落在了雪以年的手背上,雪以年就看见,男子冷白的手腕,生生地被自己掐红了一块???

她快速抽回手,尴尬地笑了笑,“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

她说:“虽然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残念里,但是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样的。”

“残念?”扶渟问她:“什么残念?”

雪以年又尴尬地偏开头。

这要怎么解释?

说我马上要死了,但是临死前,脑子里想的人是你吗?

可面对的是一个不熟悉又陌生并且还十分好看的男人时,这种话,她说不出口。

但凡他难看一点,自己还能坦然一些,可问题就在于他太过好看,好看到自己都怀疑自己对他是不是还有点其他的心思。

于是,雪以年怕自己越琢磨越无下限,遂用了一个最简单的解决方式。

她说:“这件事情,解释起来很复杂,所以我就不解释了。”

她发现扶渟的眉头很轻微地挑了下,立刻又道:“想必,这里也是我的残念幻化出来的空间吧,虽然简陋了些……”

她才注意到房间里的布局,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这是简陋些吗?

这可真是太简陋了些。

不到十馀平的小树屋,在她看来就是个巴掌大的地方,都不用细看就能看清全貌,且还只有一张床榻,一条被子,一个木枕……

她的视线,缓缓地看向扶渟,又一点一点收回来,望着那个只能睡下一人的床榻,心道:还好是个瞎的,继续说:“但是住下公子,还是绰绰有馀,你暂且等一等,不日,我可能就要魂飞魄散,到那时,公子自然就不用受困在我的残念里了。”

她说完,就观察着扶渟的表情。

半晌后,扶渟也琢磨明白了她为何如此反常,一句话半说半顿地问:“所以我,是姑娘的残念,臆想出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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