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艳阳天,哪怕是驰行于荫蔽处,肤色黑红的车夫仍是皱巴巴一张脸。
他穿着白色短褐,赤着两条油亮亮的胳膊, 看路的眼睛勉强能睁开些,不过时不时要腾出一只手来擦擦快要流进眼皮上的汗。
“真倒霉!”车夫骂道。
他的声音不算小, 甚至有些粗野, 并不避讳马车内坐着的人。
车轱辘碾过这骂声,马车内的人并没起什么反应。
其实就算里头的人听到, 车夫也不害怕。
坐着的这个是谢家小姐谢只南,听闻她秉性顽劣,难以管教,而谢启哲早就对这嫡亲女儿失望透顶,从小到大不知多少次送到佛堂去关禁闭,少的几天接回去, 多则一年半载都不愿派人接回来。
这辆马车已经被用了十几年了, 每次走的都很隐蔽,车夫不知换过几人, 车轴也不知被换过几轮。
现在驾马的车夫听以前的车夫说过:“不缺钱的谢家就是把钱给乞丐, 也不肯换一辆新的给这谢家小姐乘坐。”
啧。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
哪有亲生父亲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如此狠心?
原来是这谢只南的生母在生下这女儿后便血崩而死,谢启哲就将此错认在那才刚出世的婴孩身上。后来他续了弦, 将那叶氏嫡女叶玉旋娶进了门,两人生下一女唤云茵,倒是生活和美。
但他们会做样子,对外还是表现得极其疼爱大小姐的模样,可只要是在谢府里做过一段日子,就知道这大小姐在府里的生活过得是比下人还不如。
所以每次将谢只南送往佛堂,都是称其性格顽劣,不是犯了这个错,就是犯了那个错。
久而久之,没有下人会将谢只南当作千金小姐看。
车夫一开始接这活时,还以为是个什么极其重要的,能在贵人面前表现自己的,谁曾想是个笤帚活儿,扫两把都不会有人在意。
昨日她又犯错了!
听说是偷了二小姐的簪子,被打了手,今日就叫人送去佛堂。
这样暑热的天,若是辆好些的马车,走的也快,可这马车实在破,那车夫的耳膜几乎都要被一路颠簸聒噪的滚轴转声给磨破了去。
驾车时刻都要动作,这么慢的速度,风都少得可怜。
车夫捻了一把汗,旋即重重拍下手里拉着的缰绳,试图让着马能拉着这笨重破旧的马车跑快些。
收效甚微。
要不是这叶玉旋给钱大方,他才不来做这等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