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晚来晴
房间里静悄悄的,裴艺秀瘫坐在床沿。
盛衍已经走了五分钟,他拉着行李箱出去轻轻关上了门。她能借着隔音一般的木墙,听见隔壁房间门被敲响,吱呀打开又关上的声响。
此后,再没别的动静了。
这下她就只能听见自己胸口的心跳声,以及盛衍走前留在她耳畔盘旋的话语。
“老婆,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
“……不论你想去哪里,让我陪你。”
不像谎话。
想起盛衍强装胃痛的拙劣演技,裴艺秀觉得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太过真心,毫无假意掺杂。
她开始怀疑自己。
或许是她想多了,拿走雁羽银簪的人根本就不是秦临,探究她身份的人也不是盛衍。又或者,从头到尾就是她记错了雁羽银簪的位置,而那本《答案之书》也许是妈妈打扫卫生的时候随手插进书架,事后忘了而已呢?
这一夜不算好眠,裴艺秀辗转反侧。
如果盛衍知道她是谁,碍於霍家势力,碍於舅侄关系,他都不可能追过来对她甜言蜜语。大概,真是她想多了吧。
假如是这样,她又该怎么跟盛衍解释,自己大过年跟着陈琛跑了这件事?
清晨,裴艺秀难得早醒。
一推门,就瞧见门口檐廊懒懒倚着个男人,见她开门就笑着迎过来:“早啊,老婆。”
她毫不犹豫地关上门。
过了一夜,她也没想好怎么面对他,只好先叫他吃个闭门羹。
陈琛一连四天过来陪她,今天却被他妈妈按着头强行拖去乡下走亲戚,十分抱歉地给她发消息解释,还叮嘱她一定要好好吃饭,一旦发现盛衍有任何施暴倾向,务必立刻报警!
裴艺秀看着屏幕发笑。
盛衍施暴吗?他身上的白衬衫太过妥帖合身,恐怕没有足够的弹性空间让他挥拳施暴。
怕陈琛太过担心,她回覆道:[谢啦大炮,我们只是闹别扭而已。盛衍不是会家暴的人,这点你大可放心。]
回完消息,她突然意识到,今天可没有人给她送饭了。
换了件厚外套,裴艺秀戴上毛线帽准备出门觅食。可一开门,盛衍还等在门口。见他手搭在肚子上,她下意识问他:“胃还难受?”
“嗯,难受。”
盛衍假意揉了揉,强调,“很难受。”
“没吃早饭?”
“没,等你一起。”
裴艺秀无语地扫了眼隔壁房门前杵着的秦临,他嘴上油光鋥亮的,一看就是吃了油条之类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擦嘴。
“秦秘书,你就顾着自己吃,不管你家老板?”
“额,不不是。室长他——”
秦临拿手抹了下嘴,“他非要站门口等你,我好说歹说也劝不住。”
裴艺秀越发无语,视线拐回盛衍脸上:“你有病?”不料盛衍竟点了头:“是啊,相思病。”
“……”
早春的风刮过光秃秃的枝干,顺便从土里撩起几片半黄干裂的枫叶。裴艺秀一脚踩上那叶子,地面传来清脆的叶面碎裂声。
她头也不回地离开老宅小院。
讨厌形同威胁的做法,讨厌等同道德绑架的苦肉计,讨厌盛衍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处理他们之间的问题。
“别跟着我。”
裴艺秀穿过弄堂,穿过古街,穿过人行道,“我叫你别跟着我!”
她身后只有一个盛衍。
秦临等人都没被允许陪同,只能等候在老宅里。
“秦临说,对面街上有一家早餐铺子开着,卖豆浆油条。”经过裴艺秀时,盛衍并未停步而是直接走了过去,还补充道,“附近三公里只有那家早餐店营业,看来你得勉为其难跟我一块吃早饭了。”
她记得小时候也冲盛衍说过类似的话。
“别跟着我好吗?你很烦诶!”
那时候的单晏清骄纵跋扈,面对这个高她一辈的少年非常不耐烦。她不明白这个家夥为什么要住在她家,为什么他能跟着她妈咪出入商务场合,为什么爹地每次回太平山都会特意喊他进书房交谈,连她的亲弟弟单宴泽也总是跟在他屁股后面。
单晏清对盛衍的情感很覆杂,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从讨厌一个人,逐渐变成依赖丶喜欢的。
大概是因为这个家夥总是在背后跟着她,有时候一句话都不说,有时候会在她累了丶摔了的时候背她回家。可不论她怎么赶他,他都不会离开,也不会越过她,像现在这样堂而皇之地走在她前面。
看着盛衍大步流星的背影,裴艺秀加快步子追上去。他们一起吃了早饭,还不约而同地把油条掰断浸入咸豆浆。
离开早餐店,裴艺秀没打算回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