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贺兰尧心思沈重地回了顾府，一边摘下面具取来衣服，一边回忆那人的背影。

如果那道熟悉的身影，真如顾长越所言属於另一夥人的势力，那么顾长越就不能死。

萧誉这些年发展的势力虽不小，但没到能与人单打独斗的程度，权力的漩涡中，牵制越多，变数越多，机会越多。

“顾长越，是一把好刀。”

贺兰尧这才意识到萧誉这话究竟是何意。

他缓缓褪下里衣，此时窗外传来信鸽的咕咕声，他赶忙换了衣服，去取了萧誉的密函。

来信果然是劝阻他莫杀顾长越的，贺兰尧默默舒了口气，将未得手的回信塞入送走。

望着信鸽远去的身影，贺兰尧不禁疑惑地蹙了眉。

好似许久没见着那只灰羽枭的踪影了。

紧接着他又猛然想起一事——

小白！

“大人。”

门口的守卫见顾长越回来，纷纷向他行礼，然而他那大片血染的衣肩猛然撞入视线，众人不由得楞了楞。

“青阳呢？”顾长越声音有些虚弱，肩上的伤若再不处理，血都要流干了。

守卫们互相看了眼，犹豫了一阵，似乎暗暗判断了下轻重缓急，於是同顾长越道：“青阳见大人出门，便……借口有事溜出去玩儿了。”

“这大半夜的，他一个人能跑哪儿玩去？”顾长越揉了揉眉心，问道：“陆庭呢？把他叫来。”

“青阳好似是去河边摸鱼了，是……是跟陆大人一起去的。”青阳出发时跟守卫们打过招呼，让他们不告诉顾长越，但眼下的情况他们也不敢隐瞒。

果然，顾长越差点没气吐血，兀自捂着伤口脸色煞白。

“大……大人，要不小的们替您去唤大夫？”守卫们担忧地看着顾长越。

顾长越摇了摇头，摆手道：“罢了，我自己处理。若两个时辰后他们还未回来，速与我禀报，”

“是！”

顾长越步子有些发虚，闷头行至书房，在一堆杂物里翻找纱布和伤药，然而找了半天也只寻到了纱布，伤药似乎在之前就用完了。

他烦躁地闷了口水，搜刮记忆里还放着伤药的地方，随即便想起在之前的卧房内还放着一瓶。

“……”

顾长越盯着自己的伤口沈默了一阵，默默用纱布胡乱按住，起身往后宅走去。

临了到了房门外，见屋内还亮着灯，贺兰尧的身影投映在窗纸上，看样子他好似正在更衣。

顾长越停在原地，转头四下看了一眼。

府内事少，除了守卫，下人们干完活便早早歇息了，这个点也早就过了当值的时辰，因此他等了一会儿也没见有下人路过。

顾长越转身往回走了几步，但随即又顿在原地，自言自语道：“去取个药而已，怎么搞的我怕他似的……”他回头，屋内贺兰尧穿好了衣服，正在桌案边写着什么。

“就去敲开门怎么了，这里顾府，哪里有我不能去的地方。”想罢，顾长越似是下定决心，下一秒步伐坚定地走到门口，正要擡手敲门，又忽然顿在半空。

他在门口又徘徊了一阵，最终面色一凛，擡手去敲门。

谁知还未碰到，那门竟然突然自己从里打开了，贺兰尧正要出门，忽而撞见顾长越，眼中猛然闪过一丝震惊，紧接着那眸光瞬间暗下：“大人有事？”

怎么好似被嫌弃了……

“咳……我来取个东西，就在先前的匣子里。”

以往在街上碰见罪犯的亲属，无论对方用多恶毒的眼神看自己，顾长越从来都是视若无睹，但在见到贺兰尧时，不知为何，自己却隐隐有些心虚。

眼下正是就寝的时辰，贺兰尧洗去妆容，披散墨发，着一袭素色长裙，看上去竟是比平日里还要清丽万分。

顾长越默默瞥开了眼，避开那道白皙领口。

“我就不进去了，劳烦你替我取出来。”

顾长越面无表情地将手背到身后，但贺兰尧还是看出了他的意图，沈默不语。

林小白还在郊外等他呢，若不赶紧去她便要走了。

贺兰尧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但转念一想，林小白走了，也许不是件坏事。

顾府丶林府里外的斗争，本就与她无关，天都是危险的，她迟早都要走。

尽管这些天来，他已把小白当成了自己的妹妹，但自己也不可能一直护着她，自然不希望她跟着自己整日里提心吊胆。

走了也好。

望着门口略显局促的顾长越，贺兰尧转身去取了药瓶，在递给顾长越的同时，顺便问了一句：“大人可需要我帮忙？”

他自己下的手自己清楚，那道伤口不浅，看顾长越的脸色也知他眼下情况不妙，万一当真失血过多而死，实在不好与萧誉交代。

顾长越接了药瓶，说了句不用，然而才转身却忽然眼前一黑，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晃了晃，贺兰尧赶忙伸手去扶。

许是虚弱的缘故，顾长越这回并没有躲开，被贺兰尧扶着坐到桌边。

贺兰尧转身去取了纱布和水，小心替顾长越处理伤口。

他观察了几眼，寻到布结后指尖微微用力，一时间竟没有扯动，眉头跟着一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