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这还是二人头一回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算上酒馆那次也只是待了没多久,而且还是以自己本来的身份面对的他。
但眼下贺兰尧才用了苦肉计,下一秒又跟人平起平坐,心情便莫名覆杂了起来。
一想到别人家的妻子都会给丈夫布菜,贺兰尧悄悄瞥了眼顾长越干净的碗,擡了擡手指,转而又默默放下。
算了,这个木头应当不会在意这些。
而正在思考用什么理由,能不突兀地离开饭桌的顾长越,全然没注意到贺兰尧的眼神一直在看向他。
顾长越一面沈思,一面擡手去拿酒壶,谁知贺兰尧在同时也将手伸了出去,二人意外碰在了一起,顾长越一瞬间像是触电般缩了回来,皱起了眉。
见他反应如此大,贺兰尧垂下了眉,默不作声了。
见状,顾长越咳了一声:“林佑可回信了?”
“叔父在庄子养病,听说大人要来,便连夜回府准备。”贺兰尧如实回道。
“养病?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就是这几日。”
顾长越闻言,不屑笑了一声:“在沧州都好好的,怎么回了趟天都就病了,还不好好休养跑到这肃州来,你叔父还真是个神人。”
感受到话语里的压迫,贺兰尧轻声道:“我自小不曾出门,与叔父不怎么见过面。”
顾长越看了他一眼,没接话,给自己倒了杯酒。
饭桌上又陷入沈默。
“小姐。”
适时林小白在外寻了一圈,没见着人,怕贺兰尧等急了便赶忙回来,谁知顾长越和青阳不知何时已经回了大堂,她四下一扫,发现还少一个人。
“诶?陆大人去哪儿了?”林小白疑惑道。
青阳收拾完了地面,也跟着来到桌边:“对哦,陆庭呢?方才不是说要来的么。”
贺兰尧跟着望四下看去,忽而身后响起顾长越的声音:“我去寻他,你们顾自己吃饭,吃完就回房,关好门窗,莫随意走动。”
青阳问道:“大人您不吃么?”
顾长越起身,扔下一句“待会儿送我房里”便离开了,剩下几人面面相觑。
走了正好。
“走了这么久也辛苦了,待会儿早些歇息吧。”贺兰尧只神伤了一瞬,便让林小白和青阳一起坐下开动。
饿了半天的林小白总算吃到了食物,虽说菜已变温,但仍吃得很香。
青阳也差不多,贺兰尧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都不忍心打断他。
青阳腮帮子里塞满了食物,在注意到贺兰尧看着自己时,下意识露出羞赧的笑,道:“夫人想问什么尽管问,不用顾及我。”
贺兰尧莞尔道:“这一路来,你们好似有许多事要忙,我会不会打扰到你们?”
“怎么会!夫人多想了,只是……唉,实话告诉夫人吧。”
青阳努力咽下食物,凑到贺兰尧身边,小声道:“刑部出了大案,有个重要的人证需要咱们护送出天都,所以大人就借着省亲的名义出城,将那人藏在了第三辆马车里。”
贺兰尧心道,难怪有人追杀。
“不过夫人不必担心,我会护好你们的,只要平日里少跟不相干的人接触,晚上尽量别出门就行。”青阳眼神坚定地看向贺兰尧。
“原是如此。”
贺兰尧点点头,看上去心情好了不少。
见他不再愁眉苦脸,青阳也跟着笑了,一口咬下一个鸡腿。
一顿风卷残云过后,几人各自回房,驿馆空房间多,故而也能一人一间。
林小白房间就在贺兰尧隔壁,分开之前,贺兰尧特意嘱咐了她一句:“晚上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声,躲在柜子里藏好,天亮再出来。”
林小白记下了他的话。
回屋后,贺兰尧打开了纸条。
“许范招供出逃,务必灭口。”
贺兰尧记得,许范应当就是此次赈灾银的押银官。
按照萧誉的意思,今年襄州灾害严重,靠朝廷的拨款也只能维继数月,而赈灾银从天都运往襄州的途中要经过数不清大小官员的手,层层盘剥下来,到了襄州估计剩的只有几个箱子了。
因此萧誉才提出,与其让这些银子进那批贪官手里,不如使人暗中劫下,走水路运去襄州,散给百姓,届时也难查幕后之人。
许范是萧誉手底下的人,在劫银那日同扮作山匪的自己人里应外合,把银子都运了出去,藏在西郊的空宅,等船驶来后再一并运走。
原本此计天衣无缝,许范挂着被“山匪”打出的一身伤,在刑部待上一阵就能免去嫌疑,连萧誉也没料到竟然错信了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