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

第三十八章

“你不会是心有灵犀，来接我的”闵青掖了掖头发，对邵敬之笑道。

邵敬之越过她看向小跑过来的女人，暂时没接话，甚至连多馀的表情都没有，他绕开闵青，伸手接过苏问春的行李箱，低头柔声问， “饿不饿在飞机上有没有吃东西”

苏问春点头又摇头， “等你一起吃。”

“想吃什么”

“城东新开了家店，听说不错，你带我去。”她扬起脸。

“没问题。”他说着转身，跟她并肩往前走，经过闵青身边时，邵敬之客套地问了句， “需不需要顺路送你回去”

闵青自然知道邵敬之过来不是给她接机，她不至於自作多情到这种地步，却也没想到他竟然半点面子都不给，她顿时脸色极差，勉强牵起点笑意说， “你送小苏吧，我打个车就行。”

仿佛没看出她情绪不对，邵敬之一点头， “那我们先走了。”说完揽住苏问春肩膀，头也不回地离开。

去吃饭路上，苏问春才对他说， “我在b市见到了闵青。”

邵敬之没觉得意外， “原来是因为遇见她，才忽然问我闵青的事。昨天你为什么会那么问你认识一个叫闵桐的人”

“不认识，”苏问春抓着包带扯了几下， “我没见过本人，只看过照片，闵桐就是当年我爸爸舍命相救的人。往年我爸墓前没见有什么人到访过，昨天我跟妈妈去看爸爸，发现在我们之前有人放了花，洒了酒，家门口又遇见闵青，我才会有这样的怀疑。应该不是吧，大概是我想多了。”

邵敬之伸手过去，握住了她的手。酷暑季节，她的手却冷得像块冰。他说， “你如果想知道，我可以找人查清楚。”

苏问春摇摇头， “算了，哪怕当年自杀的人就是她，我知道了又有什么用，死了的人不能覆生。”

她偏过头望着车窗外，手在他掌心挣了挣，却被他以不容抗拒的力道握得更紧，苏问春在心里叹了口气，慢慢地说， “也许是我自私，这么多年我不甘心，为什么一个寻死的人好好地活了下来，一个车上塞满送女儿礼物的人却丧生我爸爸车子后备箱里都是为我买的零食，文具还有小裙子。可惜，他再也没能把那些东西亲自送到我手上。他救人的时候大概是想，他有个那么宝贝的女儿，别人家的女儿如果死了，那家人该怎么办，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那个女孩有事。可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因此丧命，他死了，我们家也毁了。我妈妈那时候怀了孕，可她当时不知道，直到她因为伤心过度被送到医院……”

“那个孩子没能留下来，所以那个人，不仅让我失去了爸爸，也让我妈妈失去了一个孩子。不止如此，我妈妈跟叔叔这么多年没要小孩，恐怕也不是叔叔不想要，而是她身体不允许……我真的，无法理解那个人为了点小事就寻死的行为，更无法原谅，永远不原谅。我还是不知道的好，我担心我知道了，会忍不住打她。”

她顿了顿，从车窗上看着邵敬之辨不清情绪的侧脸， “当初跟高玉伟分手，这或许也是一个原因吧。他不认同我的看法，他觉得能够想到去死且付诸行动的人都是可怜人，我爸只是运气不好，不幸没能在救人后再救己。

活着不容易，能做出自杀的决定也不容易，那些扛着重担，无法继续生活而轻生的人，我尊重他们的选择，他们死了就解脱了。如果为他们考虑，其实不该拦着人去死，但是站在他们家人角度，自然会想把他们从死亡边缘拉回来，更何况有的人自杀，只是一时冲动，一时想不开，因此我也能理解我爸爸。

我有时候会想，假如有一天，我也遇到什么事，想结束自己的生命，我会去哪里，用什么方式。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选择一个没有人的地方，一次死干净，不成为高位截瘫连累家人，也不给人能救下我的机会，以免酿成这般的悲剧。

倘若你选择引起围观后再死，那么你对於死亡的期待其实要低於别人的关注，你没死成，反而害死了救你的人，是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吧难道就因为她是弱者，因为她年纪小，就该一味保护，不能有任何苛责当年我家的事，围观者人人手里拿着一把站在道德制高点的刀，都说是我们倒霉，认了吧，人家还是个小姑娘，能要求什么一命换一命，就不要再给她施加压力，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一条命，不要再让她寻短见，放过她，放过她们家人。我真的好讨厌说这些的话的人，我那时候一字一句都听进去了，记在了心里，我永远也忘不了，哪怕他们现在见了我态度再亲切，我也不想承认这就是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的街坊邻居。是我们失去了家人，你做不到同情也无所谓，那么能不能收起这种事不关己的态度，人活在世上，就只能要求自己，无法要求别人吗”

末了，她问， “我说这些，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冷血，面目可憎”

邵敬之没怎么思考就说， “没有，不是，我没办法设身处地，可我哪怕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也是偏向你的。人由於有自己的想法，有‘自我’，共情能力反而很差，就算是口口声声说只是看客的那些人，实际上也是站在了他们自己角度，既然事与他们不相干，却还来要求你们原谅，放过，你为何不能要求他们滚远些或者闭上嘴人对人的要求有许多种，因为雇佣关系，我可以要求你加班，而提醒你不要在公共场所抽烟是基於道德约束。但人往往习惯对更自律的人提出更高的要求，如果有人在禁烟区抽烟，一旦你因为提醒对方产生冲突，别人的矛头都会指向你，而忘了去责备那个不该在公共场所抽烟的人，他们会指责你不能对别人提要求，应率先管好自己。我已经管好自己了，现在能不能去要求你呢没有人会给你这个问题的答案。”

到了店门口，他停下车，更为专注地看着她说， “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胡思乱想，不会有那个时候，只要我们在一起，我不会让你有轻生的念头。否则我赚那么多钱，要给谁花”

苏问春感动地看着他，他说完要下车，被她伸手拉住了。

“怎么了”

苏问春凑过去，摸到他下巴，她盯着看了一会，擡眼说， “敬之，亲一会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