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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汽车“呜呜”的声音打成了混响，在他耳朵四周窜来窜去，像把所有喧闹的声音串成了线，在他脑子里穿来又穿去，最终打了个恼人的死结。他忍无可忍地搁下笔，从椅子上跳了下去。小跑到门后，他小心旋开了门把手。

客厅里，爸妈在跟几位客人聊天，邵骆之还穿着开裆裤，手里拿着一辆玩具救护车在地毯上乱爬。他想出声提醒弟弟安静，又担忧地看了看爸妈的脸色。

他最后还是安安静静坐回书桌前画画，画着画着，他才发现自己画了一副全家福，爸爸，妈妈还有他，没有弟弟。他在一旁用铅笔写:讨厌弟弟。

这时，妈妈忽然来敲门，问他要不要出来吃点水果，他一把盖住手里的画，用力晃了晃头。妈妈走后，他忽然一阵羞愧，将那四个字用橡皮擦掉，又画了条地毯，上面有个含着奶嘴的小男孩儿。

他仰头看去，妈妈弯着腰，手里拿着他最爱的一套积木。

“敬之，这个给弟弟玩一会吧，一会就还给你好不好”

他脸上露出乖巧的笑容， “给弟弟吧，我有别的玩具。”

“敬之，弟弟不小心把你的作业弄湿了，他还小，你别生他气。”妈妈手里的作业本湿的一塌糊涂，老师给他的赞赏也晕开了，几十张纸黏在一块，分不出头绪。

他说， “没关系，明天我跟老师说清楚。”

“弟弟把你的杯子打碎了，妈妈再给你买一个崭新的，好不好”

之前爸爸让人做了一套杯子，四个人每人一只，凑到一起是一朵四片花瓣的花，现在只有他的碎了。他看看置物架上并排着的三只杯子，点点头。

“敬之，妈妈给你买了新杯子，你看看喜不喜欢。”

比之前那个漂亮，却不是原来那个。他心里拼命摇头，却还是乖巧地把杯子接了过来， “谢谢妈妈。”

“对不起敬之，弟弟今天病了，妈妈去不了你的家长会，你爸去了国外，我让你二叔过去好不好”

他回头看了看把爸妈领到自己座位上坐下后在爸妈身边撒娇的同学，一副大方的语气说， “没关系，那我等二叔过来。”

“哥，其实……你不喜欢我吧不喜欢就不喜欢，我又不怪你。”

他转过脸，发现邵骆之已经长大许多，穿着肥大的校服，仰着头站在饭桌旁，目光倔强地看着他。

他拉开椅子坐下，又看了看邵骆之， “我没这么说。”

邵骆之从身后拿出来一幅画，伸手往画上一处指了指， “‘讨厌弟弟’，我认识你的字。”

字迹很浅，却还是能把字分辨，他把画夺了过来，伸手在邵骆之头上拍了拍， “哥哥错了，这是很小的时候画的，那时候不懂事。”

“哥，你跟席澜关系不错”

“还可以。”他盯着邵骆之的头发，又心情覆杂地移开视线。

邵骆之这年高考完，彻底撒野，跟几个朋友一块去烫了头发，回到家让老爸一顿卷，勒令他立刻把头发捋直了再滚回家。他大概是有病，竟然羡慕被老爸踹出门的邵骆之，爸妈对他太客气，令他有种寄住在亲戚家的错觉。

邵骆之问他， “那我能追席澜吗”

他动动唇， “随你。”

“敬之，你这周末回趟家吧，你弟弟拿到了第一个月的工资，要请我们吃饭。”不需他用眼睛看，他知道电话那头的母亲开心极了，为小儿子自豪极了。

他说， “我让秘书改一下行程。”

“好好，敬之，你见了他要多夸夸他，鼓励他，我们说他都不信，他从小就爱听你的话。”

“嗯，我知道。”

“敬之，爷爷这几年身体要撑不住了，你要不要回来帮帮我这个老头子爷爷知道这有点太为难你了，你跟骆之都做了自己喜欢的事，爷爷不该强迫你转行，但是集团不交到你手里，爷爷不放心。”邵文东年轻时长相英俊，如今脸上爬满了汗水淌过印下的沟壑，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他笑了笑， “爷爷，不是我不想，是我担心以我的能力无法胜任。这样吧，我出国学习几年，回来后再说。”

“好，爷爷相信你。几个孩子里，就数你最懂事。”邵文东满脸欣慰。

“敬之……”

“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耳边忽然传来她的声音，显得有些飘忽，他转身四顾，却没见到她的人。再回头的时候，他发觉自己躺靠在浴缸里，在浴缸边沿趴了一个人，她见他望过来，对着他一笑，扶着浴缸慢慢站了起来。

她浑身赤条条，也不知道害羞，腿一迈，跨进浴缸里。

“你做什么”他捏住她的肩膀，阻止她靠近， “不是要讲笑话吗，就站在外面讲，把衣服穿好。”

她伸出食指抵住他的唇， “嘘，敬之，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他屏息凝神，她紧接着道， “有人说，如果你喜欢一个人，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就能听到秒针走动的声音，你听到了吗”

他听到了……

她游过来环住他肩膀，水波在她四周荡开，底下是她若隐若现的躯体，她的一只手从他肩头滑下来，在他胸口漫不经心地画了个圈， “原来你这么喜欢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