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总,陆太太。”有人举起酒杯上前,微笑示好。
无疑,陆观止在这种场合中是游刃有馀的。
他唇角是贯常的温和笑意,与来人简单寒暄一二,自若从容。
秦音插不进这些话题,在他身旁站立,眼神偷偷走神,思考要怎么改进画画技法,连他们在聊什么都没认真听,来寒暄的人都要走了,她都还没意识过来。
“秦太太。”陆观止轻捏她缀着钻石的耳垂,依旧是那样软乎, “回神了。”
她及时收回神, “哦”一声,跟着他往内场走去,见过好几位长辈。
等到宴会中场,他与叶家人去休息室谈起了合作。
秦音自觉回避这个场合,到宴会厅的角落坐下。
在他们圈内,陆观止家世,能力出众,性格谦和,也没有那些公子哥在私生活上的坏毛病,从他步入适婚年龄开始,各大家族便一直在攀关系,试图成为陆家的亲家。
再抛开这些利益牵扯不说,光是陆观止的长相,就足以叫人心甘情愿追逐。
只是这几年来,陆观止对婚事表现出来的态度十分冷漠,大家以为他这是打算独身到底了,没想他居然就这么突然地结了婚。
还是和沈家一个流落在外的千金结的婚。
在意这位陆太太的人可太多了,如今秦音落单,立刻就有人抓住了这个机会。
来的是一个面容娇俏的千金,穿着条蓬松的黑粉裙,她站到秦音面前问道: “你就是秦音”
秦音正坐在沙发上,她不愿仰视这位语气高傲的人,就连擡眼看都没有,只应了声“对”。
对於她这个冷淡反应,千金很不乐意,坐到秦音旁边介绍起了自己, “我是叶蔓夕。”
秦音道: “你好。”
没从她脸上见到任何表情的变化,叶蔓夕擡起下巴补充一句, “我堂姐是叶今枝。”
这个听着名字有些耳熟,一时半会想不起来,秦音依旧没太大反应。
叶蔓夕正想继续说话,不远处又过来两个千金,热情笑着过来坐下打招呼。
“蔓夕,你什么时候回国的,我都有段时间没见到你了,好想你哦。”
“我去看秀了,顺道去见了今今姐,昨天才回来。”
“说起来,怎么今晚没看到今枝姐呢我还以为她会回来,今天可是叶老太太的寿宴诶。”
“我姐忙着项目,正在最后关键的时候,实验室的导师不给她回来,不过也快了,我听她说再过一阵子就能结束了。”
“哇,我记得她今年是不是也才二十六,宾大生物学硕士毕业,还在你说那个什么很厉害的实验室工作,这也太厉害了。”
她俩对话的刻意程度,险些让秦音觉得她们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秦音倒是起了点兴趣,喝着果汁继续听。
“今今姐当然厉害,今年她就要回来瑞达上任了。生物医学那做的都是很有意义很厉害的事情,不像什么画画的,就那一支画笔,能做什么”
“也是哦,这比起来,还是智商高的厉害点,今枝姐这专业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读的呢。”
叶蔓夕骄傲到像是自己被夸了,瞥一眼安静喝着果汁的秦音,意有所指地继续说着。
“画画嘛,从古至今,不都是被我们有钱的捧起来的说到底也就是我们圈子的附属品,要不是社交需要,或者一些人要拿来做洗钱的勾当,画家哪来的地位和钱。”
秦音这才意识这个叫叶蔓夕的,来者不善。
她眼眸微眯,反问: “你的意思是,人有高低贵贱”
“那是肯定的。”叶蔓夕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答。
秦音晃着杯里的果汁,语气轻飘飘。
“可瑞达的销售额就是被你嘴里低贱的人撑起来的。按你这样的逻辑,被他们口袋里的钱养起来的,自认高贵的人,是不是连他们都不如”
她微笑看叶蔓夕,眼神和语气是一样的平和,像是在给她陈述事实, “那么请问,你又做过什么很高贵的有意义的事情吗”
叶蔓夕当然没有,她上的大学是靠叶家走关系的。
一时想不到能反驳秦音的话,她只能强硬扭转话题, “我没有,但我堂姐有,只有她才配得上观止哥,要不是你……”
意识到现在场合不对,叶蔓夕及时收住了后面想说的。
她站起来要离开,嘴里还不爽地对着在一旁安静的两人说话。
“走啊,跟半路进来的说话有什么意思。等我姐回来,她还要负责主持和陆家合作的项目,谁输谁赢,那就不一定了。”
三人走了,秦音重新获得宁静,起身去拿水果,坐回到原先的座位慢慢吃。
后面又来了几人和秦音搭话,都是太太的身份,说话要圆融柔和很多,对秦音的态度很好。
只是她们一直陆太太长陆太太短地喊着她,大约是听陆观止喊秦太太听习惯了,她有些不大舒服。
好像步入了这个场合,她仅剩这个身份了一样。
等陆观止谈完合作来找秦音,她正在电量濒临耗尽的状态,见到他后的第一句就是问: “可以走了”
“差不多。”
她没再去挽陆观止的手,隔了要半米的距离走到他旁边,一言不发地离开会场,坐上车子。
秦音什么话也没说,实在是有些累了,脑子嗡嗡的,脸颊也是酸的,仿佛还待在刚才的那个会场,应付着各色的人。
熬几个大夜画画也没有今晚这么累。
晚宴结束时已经很晚,回到家,她褪去一身华服,卸妆洗澡,换上深色t恤,去到画室画画。
丢掉那层重重的外壳,她轻盈许多,再坐到画架前,似乎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存在感。
做好的空白画布只剩最后一张了,秦音没着急着画,蹲在地上拿出钉枪,将亚麻坯布钉在木框上。
但只有这样还不能用,需要均匀地涂上一层底胶,这样颜料在画的时候就不会渗到下面的木板。
上底胶后还需要打磨,然后再上一层,才有比较好的防渗效果。
以上步骤做完还没结束,为了保证颜料效果,还得再上很多遍的白色石膏底,再打磨。
这大概就像是做美甲,得先把指甲边缘修干净,涂上打底油保护指甲,再之后是涂色,最后才能贴上各种样式的亮片。
一个晚上没办法将画布都做好,秦音单纯享受做画框的过程,一连钉了好几个,上一遍底胶,放到旁边阴干。
她重新坐在画架前,这里是她前几天清出来当画室的小房间,窗户通透明亮的落地窗,正好能瞧见月亮。
今天的月亮刚好只有一半,秦音给画布铺上色,铺到一半发现颜料挤完了。
她起身找到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颜料管,以免颜料沾到手上。
此时,门响起规律的三声。
“请进。”她道。
陆观止进门,她正坐在矮凳上,小刮刀将铁皮管的颜料刮到调色板上,模样极为认真。
颜料一直都很贵,又是用量巨大的消耗品,她从来都很节省。
看到他进来,她随口问: “忙着呢,怎么了”
“来提醒你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
“我今天应该不会太早睡。突然有点灵感,想抓住了再睡,你先睡吧,晚点我画完直接去客卧,这样不会吵醒你。”
他没应她后面那句, “画的什么。”
“一只住在月亮上的兔子。”说到画画,她的话总是会多一点, “我小时候总爱幻想,想着月亮上有只的兔子,看到认真画画的人,就会偷偷送灵感给他们。”
所以她在晚上画画的时候,总觉得灵感充沛。
这阵子生活规律,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在深夜画画了。
铁皮上的最后一丝颜料被刮干净,秦音将它丢到垃圾桶,站起来铺色,身上围着的防脏围裙忽地松散。
“别动。”低沈的男声灌入她的耳,修长的指轻扯围裙系带,又重新打了个漂亮的结。
秦音有点楞住,说了声谢谢。
他走到门边,语调透着些随意与散漫, “早些睡。”
望着他消失在门后的背影,秦音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他居然什么也没说,她以为按他以前那个样子,会和她分析熬夜的危害呢。
她沾起颜料,沈下心来涂抹,这个世界安静得只剩下她耳机里放着的音乐。
画得差不多了,秦音打着哈欠去到客房,擡手想开门,却发现客房的门是锁着的,怎么也开不了。
她去到另一间客房,依旧是开不了。
这到底是锁了还是门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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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怂怂,偷偷告诉你吧(凑近)(贴到耳边)(超大声):是你老公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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