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许程远根本不理会什么对错,黑衣人进来拨起一个电话给他,许程远接起电话冷冷吩咐,一家人都扣住,他说完最后一句:“捆到别墅......”
手里猛然一松,斗大的汗珠滚下来,手机也摔在地面,许程远整个人也缩在了地面,他瞳孔放大,又开始......满地找针头,明明和上一秒一样狠戾的眼神,他却这样缩在地面——
黑衣人也不知现在是该递给他这些“东西”还是,他有些担忧的道:“许先生......”
地板上的电话里还在问:“许哥!许哥!”
许程远充耳不闻,只瑟缩着摸着自己的,地板到处都是针头,他索性也不管,不管针头用了还是没用,脏了还是干净,颤抖着兑好就想扎,王野上前拦住了他。
又是一个闪电,许程远一顿,接着便是愈大的倾盆雨,雨势似要倾山,王野用力扣着他,这次许程远挣扎的王野勉强能控制,他的注意点儿也只在那些东西上,而不在反抗他——
他回头看着黑衣人:“找绳子。”
黑衣人一顿,王野喝道:“去啊!”
他脸色吓得不轻,立马点头就走,而王野依然用力扣着许程远,扣的许程远的针头扎到了他手心。
他挣扎,痛苦,药力发作。
王野抱住了他。
屋内屋外分不清的是雨水,还是人的喊声,亦或是......哭声。
他听见他的声音渐渐变大,朝着窗外,朝着雨水:“为什么都要走!为什么没人回来!”
而在雨声中,王野沈默着没说话,只听见怀里痛恨的吼声,嘶哑,绝望,愤恨——
“你骗人!你说买双鞋就回来!你这个骗子!这个骗子!你这个老骗子!”
他叫:“阿嬷......”
继而是更深的恨——
“......你骗我!骗我!老不死的!”
“窗户关上!关上!”
可哪里能关上,早已破碎,风雨倾倒,王野看着他扭曲起来的五官,他大概太疼了,也太渴望了......额间的汗像淋了一场雨,而王野不知道他是心疼多一些,还是身体。
阿嬷......许程远也有过家人吗,他从未听他说起。
许程远仍旧厉声道:“东西给我!给我!”
“给我!给我!”
他声音吼的慢慢发起哑,此时黑衣人也回来了,拿着绳子看着......这一幕。
王野从地板上拿起电话,仍旧没挂,也许不敢,他慢慢开口:“人放了。”
他道:“许程远的意思,人——放了。”
而许程远没什么意思,他听见了,他只是依然一句话:“东西给我!给我!”
似发狂,似绝望,似在找他的,救命稻草。
王野挂了电话,看向黑衣人:“给他吧。”
黑衣人一顿:“这......”
王野道:“他从来不喊疼的。”
所以,给他吧——
他松开了一点儿力度,声音轻轻有些发颤:“去拿干净的。”
王野是在凌晨雨小起来的时候回来的,安逸也一直在等他,他缩在床上,而王野亦是满身风雨。
他道:“王野......”
王野走近蹲下来看着他:“阿逸,今年我们回家过年。”
回家?安逸一顿,这才想起来是马元华那个家,王野的家,他没有点头,只是拿起早准备好的帕子搭在王野脑袋上,王野很快扯了帕子看着他:“跟我回家过年,好吗?”
“你先去......洗澡,别感冒......”
安逸这样说,而王野看着他,皱了眉,又松开,终究没再继续,点了点头,去了浴室。
关键,他能说什么呢,就让王野小气的以为他还想回安家过年,还放不下安家好了,他本来也放不下——
关键......过不了这个年啊。
王野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安逸已经睡了,他上床轻轻抱着他,也闭上眼。
无论安逸去哪过年,或者再来一次,他还是选择安家,选择官彬——离开自己。
都是可以忍受的,只要......他活着。
他这样想着,忍不住靠近了安逸一点儿,然后他发现,安逸后脖颈密密麻麻是汗,也是汗......他伸手伸进了安逸的睡衣里。
安逸顿时翻了个身,语气有些倦怠道:“我很困......”
“阿逸......”王野却看着他,“你是不是疼。”
他问:“你是不是,一直都不舒服,你为什么......”
不告诉我......
安逸却道:“王野,你想多了。”
“是我想多了吗......”
“是你想多了。”
王野还想伸手,安逸却打掉他手:“色不色。”
他说完卷着被子继续躺下:“就不能跟你这老怪物睡一张床。”
王野没说话,他不知道说什么,他依然皱起眉:“明天去医院。”
“王野!”
“我会替你转一家医院。”王野开口道。
王野所说的转院,第二天就办妥了,转到了一家私人医院,而这家医院,非达官贵人有钱到顶不接,看来王野又跟许程远勾搭上了——
只不过安逸没再问,王野也没什么时间去干坏事儿,比如摸那些铁疙瘩,揍人之类,他一直守在自己身边,陪着他做检查。
这家医院效率很高,把他查的是严严实实,主治医生也是个中外混血,长得和国外的汤医生极像,就叫他汤医生好了。
汤医生告诉王野,他底子耗透了,即便停了那些不合规格的止疼药,精心养护,碍於原生身体实在无力,总而言之,拿钱也续不了多久命了,也......续了够久了。
早作打算的意思罢——
医生真诚实,顶着王野这样的黑脸色,说出这些大实话。
王野倒没为难他,也没说什么必须救活,否则要你们整个医院陪葬之类——
他只是问:“好好养......会有希望吗?一点希望......也行。”
王野都那么问了,汤医生还能说什么,他只是说:“一切都有可能。”
於是王野抓着救命稻草了,开了一堆的房子——药,陪他回了家。
这和以往的检查有什么分别?连说出口的鼓励都分别不大。
其实也是有的......汤医生还说出了更大的实话,他也许会一直拖着不死,但也会一直不停疼下去,越来越疼,直到死亡。
只能打点止疼药,片刻活的体面,尊严。
接着便是循环,他的身体承担不了这种“循环”,或者说,这是死循环。
所以,王野不准。
他让自己疼着,而安逸这一刻想起当年刚做完手术,他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巨大落差,日日服用止疼药,那种......强度不低,依赖性副作用一啪啦的止疼药,那会儿老爸也不准的表情,他让自己疼着——
可老爸终归是妥协了,在很后来,在漫长的,自己因为病痛而渐渐绝望的灵魂......因为疼痛而扭曲的举止,在他发疯似的“叛逆期”后,老爸带他去了国外,那个暑假后,他又能正常的做回一个人,一个至少看着与常人无异的人。
一个灵魂一直停在十六岁以前的人。
有时候,安逸也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早就死了——
有时候,大多数时候,他是这样觉得的。
少部分时候,他死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