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靠近车厂那条路,路上交警查驾照,王野在入口处猛然停下,安逸被急刹得一阵无语,心想这下你死了吧,结果开过去后,王野淡悠悠拿出了驾照,什么时候考的?
他一楞,真的很想开口说一句:“要不查个酒驾......”
但如何开口,王野这表情太清醒淡定,像刚做完一套高考数学卷,然后已经150的淡定,交警放过了他们,车子继续疾驰,只是王野速度稍微慢点儿了。
等到了车厂,他害怕王野突然发疯,忙道:“我自己下车。”
他几乎是立马下了车,王野也随后而下,紧接着过来牵住了他的手,牵手的那一刻,安逸觉得自己还是很喜欢王野......
神经就神经吧自己......只是他害怕下一步,又是......
他道:“哥......哥......来这儿......干嘛。”
王野道:“你不是要我吗?”
我现在不要来得及吗......
安逸开不了口了,因为王野把他带回了车厂,他看着里面的马太守甚至小厘都被他们惊醒的模样。
王野没理他们,径自把他带上楼,楼下又传来马太守的怒吼:“你个狗日的!天天不回家!回家就带个男人!你他妈要断我马家的后啊!”
骂声渐渐被阻断在门外,虽然也拦不住大头,马元华骂得越来越狠毒,从小骂到大,连王野小时候多吃了一碗饭都被骂个狗血淋头。
安逸还被他牵着,但王野也没动,他也不敢动,房间里有了一些灰尘气,看来王野很久没回来了。
安逸看着那张小小的,却能挤下两个人的小木床,记得在上面......
他尴尬的咳了一声,下一秒王野又牵紧了他......他准备还是反抗一下。
没等他反抗,王野已然松开了手,皱紧眉头,偏过了头,安逸道:“你别理你爸......”
他说完也偏过头,却看见王野额头冷汗留下,脸色慢慢白起来,他怔道:“你头疼?”
王野没说话,表情已经证明了一切。
酒劲儿彻底延缓发作,安逸把他弄到床上,跑下楼去找药,没有药,在小厘的帮助下烧了一壶开水,等水的过程中,他楼上楼下跑了几趟,王野已经缩成了团,而马元华从骂王野,已经到泄愤了。
安逸拿好水看着马元华,马元华却瞪着楼上:“龟孙子啊啊!!!早就该饿死你!!打死你!!!让你那个亲爹妈抱龟壳去!!!”
“娘啊!!!说好的4岁!结果抱回来8岁!老子替别人养儿子啊!!!养白眼龟蛋!!!”
“从小就跑!别人跑一次能被打怕,你呢!!你他姥姥跑三次!!次次找的老子缺胳膊少腿!!我的娘哎!!第一次找你儿子三天三夜!!你记得啊!!老子翻了几个山头啊!!第二次你老子我腿都折进去了!!!折进去了啊!!第三次!!第三次!!你个没良心的!!跑了你祖奶奶十几年啊啊!”
“王野!!!你个狗日的龟孙儿!!是老子把你养大的!不是你那个爸!!!龟儿子啊!”
“老子才是你爹!!”
安逸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住踹他一脚的冲动,走到他面前:“马太守!”
马元华骂声还没停住,安逸道:“他头疼!你他妈当个爹吧!”
马元华这才一顿,安逸扔下一句,朝楼上走:“好歹是自己的孩子!”
王野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安逸轻轻关上门,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屋子里,楼下骂声渐断,然后......他听到细碎的,微弱的......也微不可察的。
他几乎是怔住了,水杯都不知道往哪放,他走近,渐渐听清那声细碎的,痛苦的......呻|吟。
原来有些东西,痛到极致,真的能无病呻吟。
“哥,”他放下水杯,走过去抱着王野,他也只能紧紧抱着王野,“对不起,对不起......”
然后道着没用的歉。
而在他怀里的,是一声一声......痛苦,绝着望的呻|吟:“妈妈......妈妈。”
他声音小的如孩童,一字一字,一遍一遍。
千言万语只有这两个字,这两个字已经判了他死刑。
王野真的二十八了么,这一刻,至少不是。
“哥,”他哑下了声音,“......对不起。”
这一晚安逸抱着王野过来的,快天亮的时候实在憋不住了,憋尿的感觉大家都知道,憋一夜,王野还紧紧抱着他......
他觉得自己现在如果打个喷嚏,他死了,他怀里的王野也不会活。
安逸动了一下,他轻轻把王野放在了床边,这个轻轻过程是五分钟,他觉得自己特别难受,真的......疼的。
而下一秒王野睁开了眼,仿若这一晚的“纠葛”其实没发生。
他突然有些后悔,早知道自己憋死了。
酒劲儿显然上了头,王野不会记得昨晚,也不会记得他,和他憋炸的存在......
挺想邀个功的,在喜欢的人,面前。
车厂依旧是那个车厂,却依稀仿佛不一样了,等一行人吃过早饭,安逸发现王野没有开门做生意的打算。
他只是沈默的一句话不开口,谁也不交流,门......也紧锁着。
他看向沈默的王野,王野却只是坐在门口,静静看着天。
安逸拿出手机,没电了,他上楼,却又发现王野准备的充电器......不见了,包括王野自己的充电器,他心里一惊,又猛然下楼,却突然想起小厘根本不用手机,而马太守......
他这才明白了什么,而马太守也在身边道:“妈的!生意也不做!还不准老子出去打牌!让我在这儿看你们俩畜生......搞死得了!”
安逸这下真的是从背后冒出一丝丝冷汗。
安逸不知道学校那边儿怎么样了,也不知道王野怎么安排的,没人找上门,也出不去,明明还在城市里,却像完全与世隔绝了。
没有任何通讯设备,电视也没有,他除了楼上只能在楼下,车厂几个人都陪着王野一起疯,庄师傅也被暂时“请”回了家,马元华在骂了两天后,王野找他聊过一次,闭上了嘴,至少当着面没骂了......
天气越来越冷,他们四个人闲着没事做,在楼下架起柴堆烤火,烤着芋头和红薯,王野烤什么都好吃,他也总会把最好的那块儿留给自己,包括夜晚,王野也没再做任何逾矩的事儿,他只是比以往沈默了一些,但对他至少,算个人了。
完全无事的时候,他们还会斗个地主,只不过是他和马太守斗......其馀两个人动也不动,日子倒还算没压力......
只是一点,他出不去,这里面,除了小厘出去采买食物,谁都出不去,而每次都是王野替小厘开门,没人知道钥匙在哪......除了老板。
但王野根本没想过出去,他就像给自己划了个牢,一个有安全感的牢,牢牢锁死在里面。
这样的生活,不能说多不好,但无聊是真的,打牌也只有两个,伴随的还有恐惧......
没有自由的恐惧。
度过的第几个夜里,那晚楼上暖气出了问题,安逸冻的不行,王野似乎想抱他,却最终没有动。
直到第二天白日他又咳又吐,动静非常大,王野摸着他的额头,最终才低声道:“对不起。”
他声音低哑歉疚......很深的内疚。
安逸道:“哥......”
王野道:“我去给你买药。”
他说完准备起身,安逸道:“哥!”
他喊完这一声喘了起来,脸色发红,王野回过头,不知什么情绪,他说:“阿逸,你睡觉,我去买药。”
他又道,那样冰冷却......无望的声音:“你不要折腾,我不会送你去医院的。”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安逸问,他停下了咳嗽。
为什么呢,明明我喜欢你,明明......或许,你也有一丝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