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秦湄觉得万分羞耻,但只要她不表现出来,就没人看得见,薄司译此时接过购物袋,她转身出了店门口,走了好长的路,薄司译才叫住她,说:“回酒店的路在另一个方向。”
秦湄掩饰道:“我还要再逛一逛呢!”
薄司译“哦”了声,“我一开始也以为你还要逛,直到你兴冲冲地走出步行街,都来到菜市场门口了。”
秦湄:???
空气中确实漂浮着菜市场的蔬禽味道。
又硬着头皮往回走了,头顶的路灯像月亮,照着一簇簇行人,喧嚣时秦湄的内心却忽然陷入一种无边的孤独里,大概是因为夜晚,她说:“你明天几点的飞机?”
“早上八点,到了还要转车回溪屿,你呢?”
他后面那句“你呢”像歌曲的转音,一下把她思绪拉到绵延的暧昧里,她双手揣进外套兜里,耳热道:“年二十八。”
薄司译不知在想什么,秦湄以为他会说些关心她的话,哪料他开口就是:“到时我有些资料要交接,你在这儿的话帮个忙?”
秦湄一脸愕然地张了张唇,旋即那点粉红泡泡都被戳破,她的语气就像菜市场里杀鱼的刀一样冰冷:“哦!”
两人往酒店回去,刚到门口,薄司译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你先上去,我在这里等江逾白。”
她接过来说:“那我先睡了,你们慢慢聊。”
听到这话,薄司译忽然笑了,秦湄觉得奇怪:“怎么了?”
她说得有问题吗?
薄司译笑时唇边的两点浅浅梨涡就会浮出来,此时朝她道:“难得善解人意。”
秦湄本来是想让他别这么快上去,她好洗完澡钻被窝,怎么到他那儿,就成了善解人意……
好吧,也就不戳破了。
冬日的首都寒风凛冽,屋内的暖气干燥升温,薄司译坐在大堂的沙发上等人,手里捏着盒火柴,虽然是被淘汰的小玩意,但去哪里都能过安检,他想起秦湄第一次来小卖部跟他买火柴,那会她是去江家……
“司译!”
忽然,酒店的旋转大门里进来道挺拔的白色身影,江逾白手里提了个礼盒,看到他后眉眼绽笑:“我还买了点补品,给薄爷爷也带了,这里是两份,别拒收了,也让你家老头夸夸我。”
薄司译看到他递来的两袋手信,不止是点心,难怪他刚才要坐地铁赶过去,“他们夸你还少么?”
江逾白也说:“那他们夸你还少么?”
酒店的落地玻璃墙外开始飘雪,大堂前台来送了两杯热茶,薄司译说:“等雪停了再走吧。”
江逾白说:“你不急,我也不急。”
两人站在玻璃墙前,薄司译开口:“小湄年二十八才回去,你呢?”
江逾白听到这话,却没立马回覆,薄司译知道他在计算行程,於是道:“虽然不是亲属,但你这个哥哥当得胜似亲哥。”
少年眉目渐渐有了成熟的模样,热茶氤氲的雾气在他眼前缭绕,江逾白侧眸看他:“我记得第一次见小湄的时候,她真的穿得很薄,跟你的姓一样,而且跟小年这个福娃娃站在一起,又瘦,也是这么冷的天,我带年年去买衣服,鬼使神差就给她买了围巾,后来才知道她是舞蹈生,天生的头小颈长,戴围巾最合适了。”
薄司译听到这话,眉头微蹙,他现在已经对“围巾”两个字有应激反应了,开口道:“女生细腻,确实容易被一些用心打动。”
“第二次见她的时候,应该是他们班的值日轮到打扫我们前面的片区,有人往下扔水瓶,把她吓得躲在楼道里不敢出去扫。”
听到这话,薄司译忽然笑了声,这小姑娘是当真惜命的。
江逾白也跟着笑了,说:“后来我拿着她的簸箕替她打扫干净,有时候觉得她比年年更乖点。”
薄司译眉头微凝,已经没有兴致听他们的过去式,开口道:“你这个哥哥,越当越有邪念了。”
“这怎么是邪念。”
薄司译喝了口热茶,神色平淡地看他:“你就是对谁都好。”
“但我不是对谁都心动。”
薄司译握着纸杯的五指微拢:“刚才吃饭的时候我看出来了。”
江逾白瞳仁微愕,旋即覆了层雪松般的笑意:“我们只是小湄的选择之一。”
因为十八岁这个时间节点,谁也无法往前迈一步,薄司译眼睑下扫了层阴翳,可恰恰是因为这个节点,让他有可乘之机。
“去年我就跟你说过,你是没想到我会真的定下来吗?”
薄司译在江逾白面前宣誓过主权,此刻江逾白听到他这句话,眼里竟然有一丝愧疚,对他道:“司译,我们都不是谦让的性格,在还没交卷之前,我想再争取,我也很坦荡地跟你说。”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薄司译仰了仰头,忽而扯唇笑了声:“如果你谦让,我倒觉得不尊重她了。”
江逾白仿佛直抒胸臆,此刻轻松了些:“我也觉得你不会跟我生气,但是司译,我还是想说,对不起。”
对不起……
薄司译看着那朵飘雪悬在松枝尖上,他不知道秦湄当初喜欢的人是他,他不知道是薄司译暗地里将人抢到身边,他现在,只知道愧疚。
薄司译扯了下唇,忽然对他说了句:“对不起啊。”
江逾白神色微怔,有些不解地笑:“你对不起我什么?”
薄司译微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只是将纸杯里的茶一饮而尽。
下雪天和下雨天一样,适合深眠。
薄司译回到酒店房间,里面那张床上已经隆起了一个白色小山包,地毯吸走脚步的声音,他没有开灯,只是坐在地上看她,被子里伸出来的脑袋圆圆的,鼻尖秀气,目光滑到嘴唇上,像花瓣似的……
如果她现在已经十八岁了,已经高考结束了,该多好。
可是他又幸运,幸好还没到十八,他还有机会。
下过雪的北京城温度骤降,白色上叠着白色,又被泥水碾过,平白添了一道黑墨。
秦湄清早换好衣服后下楼,看到这番场景便不由难受,薄司译说她:“人心情不好的时候,看什么都不爽。”
她确实心情不好,因为薄司译要走了,但她也不能表现出来,口是心非道:“我心情好着呢。”
“这些是你的东西。”
薄司译把袋子递给她,秦湄却道:“你自己买的,你拿回去!”
薄司译眉梢微挑,这语气听起来不像是心情很美丽,他说:“那我买的润唇膏也给我带回去。”
秦湄瞳孔一睁,他好无赖!
於是故意从兜里把润唇膏拿出来,当着他的面涂,比他还无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