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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修的时候秦湄开始翻上学期的测验卷子,大概是被薄司译刺激到了,斗志上来,狗都拉不住。
“这个学期的月考很快就来,虽然你们是艺考生,但文化分的排名是全年级统一,都给我打起精神,别总以为自己是艺考生还有多一条出路,文化分不过线,你就算跳死都没用。”
班主任许清柔人并不如其名,头发盘得一丝不苟,性格也是严肃打压,谁要是飘了,她一巴掌过去,立马变脚踏实地。
艺考生一般默认都是选文科,除了语数英三门基础学科外,就是文科综合,包括历史地理政治。
秦湄在没上历史课之前一直对此心生向往,然而初中第一堂课就遇到照本宣科的老师,困得眼皮直打架。
反而是最没期待的地理科目成绩不错,算经纬度和时差最后推断答案能让她沈浸其中,至於政治,大概还是先天发育的问题,秦湄每次翻书就会想到当年的政治老师,那拖长音调的说话习惯即刻令她昏昏欲睡。
“小湄,下午跟江月年一起来的那个男生叫什么名,你跟他很熟吗?”
课间的时候同桌罗妙宜趴在桌上试探地问了句,秦湄正在喝水,下意识说:“不熟,是江月年的同学。”
说到这,她抿了口水,平静道:“你没听江月年喊他薄司译吗?”
“哇噢,之前都没见过这么号人物,是转学生?”
罗妙宜的话越问越多,秦湄拧好瓶盖后继续看书:“不清楚,我没问。”
“那你问一下嘛,这有什么的。”
罗妙宜的性格比较直接,同学间又不藏掖着,学习枯燥,更爱八卦了。
秦湄把卷子收进文件夹的一页透明袋里,说:“你对他很好奇?”
一句反问顿时让罗妙宜噎了下,旋即耳热地翻起了书:“没有啊,就是觉得之前在学校里都没见过。”
秦湄继续看她,好像非要人家来个正面解释,最后把人看得去上厕所了。
这时坐在后面的陈琳琳戳了下秦湄的后背,眨了眨眼睛说:“小罗这是春心萌动了呀。”
秦湄说:“两耳都闻窗外事,无心去读圣贤书。还以为你在认真做卷子呢。”
陈琳琳“欸”了声:“下课了你还这么正经,难怪许清柔喜欢你。”
秦湄把自己的卷子翻给她看:“你觉得这个分数,她会喜欢我?”
陈琳琳眼睛一眯:“小湄,被人喜欢和喜欢别人,正是我们这个年纪急於否认的事。”
秦湄神色蓦地一怔,见她从书堆里翻出了一本绿皮的《意林》来看。
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敢承认对薄司译“好奇”的罗妙宜,还是不敢承认被人喜欢的自己。
九月初的阳光和蝉鸣一样炽热,秦湄靠窗的地方外是一丛丛绿植,从高一下学期开始,她在这里坐了一年的四个季节,看着枯枝生嫩芽,最后绿叶茂盛,都对它们有了感情,时不时就拿着水壶去给树浇水。
早上去做操之前,秦湄也没忘给它们浇一点,这会正蹲在走廊的槛边打哈欠,有下早读的学生穿过这条路往操场过去,她刚要起身收起水壶,猛不丁被人一撞,手里的水壶顷刻洒了一地。
“嘶!”
头顶一道惊愕的抽冷声传来,秦湄看到地上的水溅到对方的裤腿,脱口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说着擡头,撞见一张五官俊朗的脸,男生原本皱起的眉头在看到秦湄时楞了下,旋即绽出一排白花花的牙齿,笑道:“没事没事,一会晒一下就干了。”
秦湄被他这句话安抚,松了口气,说:“你等下,我给你拿纸巾。”
逋转身,就看到站在这个男生身后的熟悉身影,对方双手插兜,两人目光一错,他挪开了,她也安静地没出声。
秦湄给这个男生抽了一张手帕纸,就听他道:“谢了,原来你是特长班的,稀罕稀罕。”
她扯起唇角笑:“还要不要纸巾?”
她打算把一包都递过去,此时男生半蹲下身擦了擦裤子,没有遮挡地把薄司译那道高挺的身影罩在她眼前,秦湄把脑袋低了下去。
“好了。”
这时男生胡乱擦了两把,站起身说:“你们也要做早操吧。”
秦湄点了点头,不过他们课室离操场近,广播响得差不多了再去也不迟,这时就听男孩道:“那一块吧,我们三班刚好排在你们班前面。”
秦湄目光往薄司译看了眼,见他朝男生道:“走吧。”
这会一耽误,确实也快要开始了,秦湄步子迈下台阶,听旁边的男生说:“我叫顾骁,骁勇善战的骁,你呢?”
秦湄被他忽然熟稔的自我介绍说楞了,“秦湄,秦皇汉武的秦,在水之湄的湄。”
顾骁长得浓眉大眼,闻言笑道:“好名字。”
秦湄抿了下唇,清浅一笑:“你也不赖。”
顾骁擡手挠了挠后脖颈,就见薄司译往三班的人群里走去,撂了个大热天却寒峭的背影,他喊了声,旋即朝秦湄道:“先走啦。”
她摆了摆手,觉得这个顾骁真外向,恐怕薄司译这种性格的人也是盛情难却,走在一块。
想到这,她目光不由往薄司译站的地方望去,他长得高,位置自然是在班里的最后一排,而秦湄则排在班里的前面,隔着过道,斜对角一望就看到了,然而这时看他的不止秦湄,好几个排在前面的女生也在回头望。
她眼睛一眯,有种站在人身后掌握一切的感觉。
也不知道薄司译做早操的时候会看谁,这么想,她心里忽然有些兴奋,然而刚要开始,那家夥就被他们班老师领走了。
秦湄正奇怪,紧接着就看到老师把薄司译带到看操的空地上,而那个地方刚好是艺术班的左侧,秦湄课室坐第一组,排队自然是第一列!
而要命的是,薄司译站在那儿就不走了?!
“第八套广播体操正式开始……”
忽然操场上的喇叭开始播放音乐,秦湄手脚下意识擡起放下,身体的记忆让她不得不表演起来,原本这也很正常,但薄司译就站在附近,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会看到,思及此手脚就开始僵硬,因为广播体操一旦认真研究动作,就会发现——特别傻。
转身,跳跃,擡手,击掌。
对於舞蹈生来说极简单的一套流程,秦湄却是尴尬地熬过去的。
早操结束,大家站在原地,秦湄眼角的馀光看到他往原位走,姿态慵懒淡定,好似来游历的公子哥儿,似乎有一刹,他微歪了下头,目光朝她落了过来。
似灼热夏季的风,微不可察。
秦湄抓了抓衣角,回到课室后,大家自然也讨论起薄司译这号特殊的人物,说得最大声的是吴春妮:“就是转校生,以前在连城初中读,后来高中回了下面的乡镇,好像是溪屿,高二又回来了,听说是因为家里的事,挺覆杂的。”
“如果是在连城读,那咱们这儿不是有挺多他以前的同学吗?”
说话的是罗妙宜,举一反三这个劲儿可惜没用在学习上。
秦湄假装没听,但吴春妮却忽然叫了她一声:“你昨天不是还跟人家出去喝奶茶吗?”
她继续翻卷子:“我跟江月年去的。”
连城市一中只有高中部,每年都会吸纳下面十几个乡镇的优等生入校,全部按成绩录取,连城本市的学生反而没有其他镇的比例大,是以认识薄司译的估计也就那一小撮人,而这人一入校就成了不少人议论的焦点,秦湄还是离远是非的好。
“你搭上江月年,又认识她哥又认识她朋友,说实话,虽然还是个学生,但人脉这条路倒是被你走得明明白白。”
说话的是吴春妮,她因为认识一个社会上的男友,思想也跟着成熟了,秦湄眉眼不擡地说:“那如果你们要我递个话也行,我就说吴春妮托我来打探薄司译的,这样行吗?”
“秦湄你!”
吴春妮气得深呼吸,旋即想到什么,又笑了下,说:“人家住的是富江区的别墅,你是怕别人搭上他吧,不过怎么说呢,人家楼上文化班那么多女生,天天围着他问题,哪儿轮到你这64分的上啊。”
秦湄写字的笔尖一顿,她的沈默顿时让课室安静了下来,一旁的沈佳拉了下吴春妮的衣袖,笑了声,说:“春妮,你上回跳的那段《云迹》不错,你俩要不去练功房比一比?”
吴春妮扬了扬下巴,就听秦湄道:“没空。”
吴春妮那正踌躇满志的脸又被她气红了。
上课铃响,陈琳琳给秦湄递了张纸条,上面写了句:【上回集训的时候跳《云迹》,她分差了你一点,最近天天练,就想着把你比下去。】
纸条上甚至都没点名道姓,但陈琳琳知道她说的是吴春妮,於是回了句:【我知道,谢谢提醒。】
接下来陈琳琳又给她递了下纸条:【不用谢,下回介绍认识一下就好了。】
秦湄:“……”
她们只看到薄司译那张皮囊,根本不知道他皮子底下怎么嘲讽人,就是狗!
秦湄下课后拿手机在桌肚子里发短信,因为生怕被人看见屏幕,她把薄司译的备注改成:一条人。
秦湄:【别说我跟你认识。】
一条人:【你今天跟顾骁说话,你看我插嘴了吗?】
他提到这件事,秦湄突然想起今天早操不自在的事,於是问他:【你为什么不用做早操。】
一条人:【刚来,不会。】
秦湄:【那你下回换个地方站。】
一条人:【我站那儿怎么了?】
秦湄:【谁喜欢做早操的时候旁边站着个不用做的!】
一条人:【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秦湄瞳孔一怔,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实际上她现在好像有点迁怒薄司译。
於是回了句:【别站一个学期都学不会。】
一条人:【我不在四肢上跟人分高下。】
秦湄说:【你q.q号多少?】
一条人:【打探什么隐私。】
秦湄:【我就是想发个地雷炸你。】
这时在课室里握着手机的薄司译扯唇无声一笑,给她回了一串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