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

七枚光点从山谷中升起，到半空固定的位置之上定格，接着从每一枚光点延伸出覆杂的线条在空中交织，形成一个能覆盖住整个山谷的大阵！

林子归眼神冰冷，手上的灵力有规律地向半空中的大阵输送。

“七杀绝魂阵，启！”

随着他一声喝下，只见那大阵在夜晚迸发出耀眼的血红色光芒，天空中的星芒仿若被它吸收了力量，瞬间暗淡下来！

祁敬澜看着那亮起的大阵，被宽大袖子遮住的手微微攥了攥，祁颂则紧张地盯着那大阵，生怕错过什么细节。

“宗主，”林子归转过身，恭敬地对祁敬澜行礼，“七杀绝魂阵已启，非纯善神魂不可过此阵，祁九微是否是真的天道圣子，今晚就能见分晓。”

“林子归，”祁敬澜的声音已然有些喑哑，“你要知道，对圣子动杀心，这是对天道不敬。”

“那要得是真的圣子，”林子归直起身，“况且，此次结果如何，都由我一人承担，为了……”他看了眼祁颂，又很快转还回来，“为了仙宗，为了仙道，哪怕最后证明是一场误会，我也会按照之前所承诺的，亲身去渡极恶劫。”

祁颂上前一步：“舅舅……”

祁敬澜闭了闭眼：“大阵要运转多久？”

“三个时辰，”林子归微微仰头，看着那泛着不祥红光的阵法，“三个时辰……是大乘期能坚持的，最长的时间了。”

谁也看不到，在那泛着红光的大阵之下，有一个红衣人，也在擡头看着那阵法，他的神色安静，好似专注地在等待着什么。

陆小肆感觉到自己的神魂在被什么东西剧烈拉扯着，周身看不到的地方有什么在用力要将他的身体压碎，他发出痛苦的呻吟，手不由自主地抓住祁九微的胳膊。

突然，那压迫感好像被什么东西阻拦了，神魂被拉扯的痛楚也减轻了些许，他大口地喘息着，第一时间要转身去看师父，却不想他腰间的手仍然紧紧地箍着他。

周围是属於师父的熟悉灵力，陆小肆被这清冷的气息紧紧裹着，将他同外面的那不知名的力量隔绝。

“师……师父……”陆小肆低头，看到那环在自己腰际上的手紧绷的青筋，心下一沈，师父在他心里向来是从容的，不慌不急的，可现在……

“呵，”那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笑道，“还叫我师父吗？”

陆小肆有些焦急：“师父，发生什么了？你……你为什么不让我看你？”

陆小肆的话说完，他感觉到自己腰上的手臂又紧了紧。

“小傻子，”他听到师父在他耳边说道，“你都看到了吧？”

“看到……看到什么？”

“看到明源镇的那些人怎么死的，看到我想如何让魔修在论道大典上作乱，准备让太微仙宗丶让仙道成为修真界的笑话。”

陆小肆一顿，他看到了，在那段记忆里，他看到还未恢覆记忆的师父神色冷漠丶轻描淡写地用灵力将明源镇想要害他的那个阵法提前启动，看到了师父恢覆记忆后，和多兰汀商量如何在论道大典布局。

可是，可是……

陆小肆的眼睛发酸。

“所以，你应该明白啊，这一切不过是我的一个计谋，为了彻底清除仙道那纯善灵力源头的计谋，”师父在他耳边哼笑，那笑中带着轻松和阴狠，“只不过中间出了点岔子，所以才耽搁了这许久。我不是祁九微，我是方隼。魔尊方隼的名头，你总听过吧？”

陆小肆抓着祁九微的手臂，眼泪不受控制地淌下来：“可是，那些人，明源镇的那些人，不过是咎由自取，论道大典，你……你也只是计划而已，并没有实施不是吗？你是我的师父……不论是祁九微也好，方隼也好，你……你答应过我的，你要带着我，我们离开太微仙宗，我们一起去寻找天道失衡的……”

“我不是！”师父的语气突然暴躁起来，他的手猛然掐上了陆小肆的脖颈，“陆小肆，我不是你的师父祁九微，我是方隼，杀人不眨眼的魔修方隼！”

那只经常抚摸他的脑袋丶捏他猫耳朵的手，此刻正卡在陆小肆的脖子上，陆小肆却丝毫没有感觉害怕，他顺势仰起头，对上了师父的眼睛。

然后他的目光顿住。

师父的头发……那在阳光下泛着金的银白色的头发，竟然在慢慢地变得干枯苍白，而师父的眼角则溢出了鲜血。

陆小肆顿时惊慌地放开方隼的胳膊，伸手抚上了他的脸颊：“师父……你……”

方隼粗鲁地把他的手打掉，接着一把抹掉自己眼角的血，他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

陆小肆被推到在一侧岩壁之上，而师父抵住了他的额头。

“小傻瓜，”他看到师父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别叫我师父了。我不配当你师父。”

“可是……”陆小肆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徒劳地伸手想要去擦师父眼角还在往外冒的血珠，可那血珠越来越多，他的声音渐渐带上了哭腔，“师父你不是说过，不论什么时候，都要记得自己是谁吗？不论什么时候，不论什么身份，你都是我师父……我……”

“嘘，听我说，”师父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抵在了他的唇上，那根手指在他的唇间缓缓揉捏，将他有些惨白的唇变得红润，“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天道圣子，本该是你，如今这所有的荣耀丶所有人的敬仰，都应该属於你，你不会是那凡人家普通卑微的养子，你生来就会被当作天道的救星，就像那须弥圣祖一样，有着拯救苍生这样大的恩德的未来，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我。”

陆小肆摇着头，师父那总是对他带着温柔笑意的脸上此刻摆出了凶狠的神情：“所以，小圣子，你我不应该是师徒，你我，应该是死敌。”

一个代表着天道的纯善神魂，一个从魔刹海而生的天生魔道的魔尊。

本该是不死不休的敌人，却阴差阳错地成为了师徒。

而且……

“不……”陆小肆红着眼睛，“不是这样的……我不要……你……你是我的师父，就一辈子……”

“那可不行啊，”师父那按在他唇上的手指停了下来，缓缓地像他的下颌移去，“如果是师徒，就不能这样了。”

这样……？

下一刻，陆小肆倏然睁大眼睛，师父的容颜近在咫尺，而他那被师父揉捏得发热的唇上，叠着师父的温度。

师父……师父竟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