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九州修仙门派兴起於九州战乱的时代，兴盛於妖魔入侵之后。九州乱，民不聊生，世人都想通过修炼，达到长生，乃至飞升成仙的目的。

可是，长生不易，飞升更是天方夜谭。

九州十大仙门各自闭关近千年，终於炼出丹药丶悟得术法，延长了自己的寿命。自此，九州修仙门派大盛，成为九州诸侯都无法轻视的对象。

司辰是九州十大修仙门派中，最有可能成为下一届盟主的人。可是此时，他却失魂落魄地坐在云台山上，对着一潭水在絮絮低语：“摇光已逝，你再难过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回应他的是一片沈寂。

寒潭边静得出奇，他就这样静静坐着，良久，才道：“琉云已经离开，若你再……”

他心中百转千回，她被剖丹的画面又出现在他眼前，到嘴边的话终究是说不出来。

他安静下来，云岭便也安静下来了。

整个云岭，似是只有他一人在自痴自话。

他坐了半个时辰，又道：“若你心中实在过不去这个坎，那好。我去将杀她的凶手找出来，替你手刃凶手！小柳……出来见我一面，就真有这么难么？”

他话说完后，寒潭中，一朵莲花探出身子来，随后，变成了一位袅娜的女子。

女子脸色苍白，一双眼睛沈静如水，“你真的会帮我去报仇？”

她的声音像是淬着寒冰，可隐约又带了一丝期待。

司辰顿了一下，才道：“报仇之事，容后再议，你先把丹药吃了。”

柳滢惨白的脸上勾起一丝笑容，接过他手里的丹药，吃下了。

容后再议，便是不用再议。他说的话，不过是为了把她骗上来。

柳滢的脸色好了许多，一双妩媚灵动的眼睛，比之刚才，更灵动了。可比之上次受伤前，还是差了很多。

自她在寒潭中醒来之后，这三个月里，有无数次的刺杀在等着她去经历。曾经杀死了她的人，想要再杀她一次。

司辰每次离开都会布下结界，可两天前的结界，没能守住她。身着黑衣的刺客差点杀了她。而她选择以血画符咒，要与刺客同归於尽。还好，要紧关头，司辰赶来了。

她在水中养了两日，他便在池边等了两日。

“我不要你替我报仇。”柳滢道，“我要你救姐姐。你救得了我，那也一定救得了姐姐。”

司辰眸中的光黯淡下去了，他起身布好结界，道：“你在此处等我，我去取药。”

“你又要走？”柳滢站起身，顺着石阶走了出来。

她虽是从水中走出来的，身上的白衣却一点水渍也没有沾到，一捧及腰的乌黑长发，亦是干净柔顺的。

她上前牵住司辰的衣袖，擡眸望着他撒娇道：“不要走好不好？”

“我得去帮你取药呀。”司辰摸摸她如绸缎般的长发，宠溺道。

“那我跟你一起去。取完药我们就去救姐姐。”柳滢擡头，却只能望见他的下颌。

他垂眸，眼中的情绪被掩盖得干干净净，“乖一点，外面不安全，你在这里等着我。”

等，又是等。

她最讨厌的就是归期不定的等待。

她的脸冷了下来，暗骂刚刚的自己愚蠢，司辰本就不是会为她停留的人。她放开司辰的衣角，转身背对司辰，道：“那你走吧。”

司辰叹了一口气，哄道：“我会尽快回来的。”

“随你。”柳滢冷冷道。

见司辰头也不回地走了，柳滢的心像是被刀扎了一样。

又是这样，又是等待。悄悄跟了他三个月，柳滢心知，他并非每次都是为她去找丹药了。他会回罗浮山见自己的父亲丶会教山门弟子修习术法。他努力地让自己的生活看起来依旧如常，就像是没有她的存在一样。也不知道是为了保护她，还是为了刻意隐瞒她的存在。

不过，这又有什么重要呢？总归，他不愿意陪她去做的事情，她自己去做就是。

她转身结了一个莲花印，往水面一打，一支白色莲花便应运而生，缓缓沈到水底。

以此莲花作为她的替身，再加上她的莲花印，足以以假乱真，让司辰暂时相信她还在寒潭里。

她不是一只待哺的鸟儿，她是一支有目标的箭。她要做的，是救活姐姐柳摇光。这件事情，任谁都不能阻止。

*

她叫柳滢，是云台山琉云尊者的妹妹。

五百年前，天下大乱不止，琉云下山救治百姓，却被困终南山法阵之中。她赶去搭救，却被人剖了内丹。五百年来，不知司辰是用了什么法器，竟召唤了她的三魂七魄，让她得以在寒潭肉身重聚。

她醒来后，不见姐姐，这才知道姐姐早在五百年前，就离世了。

柳滢的姐姐柳摇光，是九州十仙门中顶顶厉害的角色，断然不会离奇离世。

何况柳摇光离世后，柳滢就被剖丹。想来，自己的死法丶自己必须死的缘由，必然跟姐姐是一样的了。

是以柳滢醒来后，只有一个念头：救活姐姐。

她数次想问司辰是如何救活她的。可三个月来，他对这能让人起死回生的法器避而不谈，似是不想让她用这法器救人。

是以她用自己的符咒一直跟着司辰，终於在三日前，查清自己能够三魂聚丶七魄还丶重塑肉身的缘由。

原来，司辰拿了一件叫做引灵灯的神器，与引灵灯结契，这才找到了她的三魂七魄。

而这引灵灯，就被他藏在她少时的故土，云龙镇上。

她折了一截柏树枝，将墨色长发拢在一边，快速用树枝绾起头发。而后，她撕下绢衣的一角，将右手食指咬出血来，快速在绢布上画着。

待她画完，口中低低念了几句咒语，符咒幻化出一柄短刀，一柄像是冰凌子的短刀。

柳滢念了一声“去”，短刀便像利箭一般飞出去，巡了一遍云台山。

果然，先前刺杀她的团夥，派人埋伏在山上。

柳滢冷笑一声，收回冰凌子，绕过那群人，步行下山，走得离云台山远远的了，才将冰凌子变成长剑，御剑到了云龙镇外。

云龙镇上人也不多。约摸四五十户。

她这一路走来，所见之道路均被荒草淹没。人丶妖丶精灵居住的屋子丶洞穴，也都结满蛛网，长满杂草。

索性云龙镇还有她的照影剑守护。否则，镇上的人怕是早都搬走了。

一条够两辆马车并排行驶的马路从南到北，南端的田野延伸到远处的山脚。

业已入夏，田里的禾苗绿油油的，迎风舞动。

北端便是放了照影剑的庙宇。

此处庙宇一如当年般洁净，古木郁郁葱葱。

只是盛夏暑热难消，蝉鸣甚是聒噪。

柳滢擡步走进庙中，便见到姐姐的神像高高立在大殿中央。而她的神像，则稍小一些，立在姐姐右边。

九州之中，供奉神像的庙宇众多。可绝大部分都是天上神仙的塑像。像她与姐姐这样的凡间修行者，只是结了内丹丶会法术，开了一山成为祖师，并未成仙成神，就算接受供奉，也不能将香火化为己用。

只是这云龙镇与旁的地方不一样。

多年前，柳滢路过云龙镇，见云龙镇被妖祟侵袭，便动身除祟。

后祟几度除而不止，柳滢便将自己的照影剑封印在云龙镇北山。此后，云龙镇再无妖怪侵袭。云龙镇百姓感念柳滢除祟之恩，便在照影剑封印处，修起了她与姐姐的庙宇。

殿内幽静而殿外蝉鸣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