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章丶伤疤

或许是在秋雨冷风中站得有些久了，鹤川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有些僵硬……

此一夜，靡靡漫长。

天色未亮，符澈便已在日复一日的作息规律下醒来。

此时，早朝时辰将近，符澈已然能隐隐约约听见，屋外的宫人们走来走去，各自忙碌的“窸窣”响动。

转头瞧去，只见身侧之人仍沉沉睡着，额鬓间被汗水打湿成一绺绺的细碎发丝，有一部分依旧紧贴在额头鬓边。

符澈探出手，替他把这些发丝拨开，指尖若即若离，渐渐流连至沉睡之人的唇畔。

目光也随着指尖的游移而挪动，最终，定格在许承钦唇边。

符澈默然盯着眼前之人微肿的唇，逗留在他此处的指尖微移。

旋即，不轻不重地摁在许承钦结痂的唇上，来回轻轻摩挲。

思及昨天许承钦的言谈举止，符澈眸中亦多了几分审视的意味。

良久过后，符澈低低喟叹一声，撤回抵在许承钦唇边的手指。

转而又戳了戳许承钦的心口，自言自语轻声喃问：

“此时此刻，你心里……究竟又在瞒着我什么呢……为何每次都要把事情憋心里，不肯对我坦白……平白惹我猜忌……”

言语问出口，符澈才有些后知后觉，蓦地自嘲般哼笑一声，暗道自己太蠢。

明知眼前之人沉睡着，不会给出任何回应，自己反倒一大早独自在这儿伤春悲秋……

如此想罢，符澈顾自坐起身来，习惯性地替许承钦掖了掖被角。

之后，披衣下床，悄然走出屋门。

只见屋外，赵君诚带领着侍奉更衣的宫人，正双手托着朝服静候在外面。

见此一幕，符澈倒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摆了摆手，示意宫人们随自己去偏殿更衣洗漱。

往外走出几步，方才许承钦唇上结痂伤口的场景，仍在脑海中回荡，未尽消散。

符澈这才赫然想起，昨晚似乎把他弄伤了……

思及此处，符澈不自觉间又停下脚步。

赵君诚见符澈停了步子，忙上前一步，恭谨询问。

“陛下可是有事吩咐？”

“遣人去太医院取金疮药来，等许承钦醒了，给他上药。”

符澈思索片刻，啓齿低声叮嘱赵君诚。

“是，老奴明白。”

……

当天际第一缕金色光线透出云霞时，许承钦长睫颤了几颤，也缓缓睁开双眼。

可随即，身体明显的不适感就迅速袭占了刚刚清醒的头脑！

许承钦紧敛眉头，动了动身子，拥着被子侧过身，稍稍蜷起双腿，调整到一个略微舒服一点的姿势。

直感觉到身上的酸涩刺痛感减轻些，许承钦这才如释重负般，长呼出一口气。

鹤川静静在门外僵守了一夜，心中的复杂情绪，在这漫漫长夜之中无尽翻腾。

最终，在符澈从屋里离开之后，这些翻乱的情绪，尘埃落定，只尽数转化为对许承钦深深的忧虑。

此时不知屋里的人醒过来没有，亦不知他的状况如何，有没有哭……

鹤川心中虽是挂念，却也顾自强忍着想进屋察看的念头，未敢贸然惊扰他。

不知不觉间，橙红色的朝阳，已然悄悄脱离了地平线，挂在半空中，毫不吝啬地散发着自己的光芒，给鹤川长身直立的身影上，镀上了一层金黄。

听见脚步声，鹤川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颈，本能地往声源方向望去。

原来是一个侍婢手拿瓷瓶，缓步走近。

见此，鹤川顿时有些警惕，伸出手去，单臂拦下她。

紧绷至泛酸的喉头咽了咽口水，鹤川似是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冷声询问。

“你来做什么？”

侍婢被眼前男子冷峻的模样吓一哆嗦，腿一软，下意识就要跪在地上！

鹤川眼疾手快，抽出腰间的短刃，以刀鞘擡着侍婢的手肘，示意她不必跪。

侍婢站好身体，被眼前之人明显不悦的气场骇得微微缩着脖子，下意识地把手中的瓷瓶攥得更紧。

“奴婢丶奴婢是来给许公子送金疮药的……”

这侍婢说完，忙又补充道：“是陛下让奴婢来的！他说许公子伤着了，让奴婢来给他上药……”

听得此言，纵然未经人事，鹤川也隐隐明白了什么，再开口，声音依旧硬冷。

“药给我，你是女子，不方便。”

侍婢亦明白鹤川言语中的意思，再加上早就被眼前这人身上的气势吓得心惊肉跳。

侍婢听此言语，登时如蒙大赦！

仿佛丢开烫手山芋一样，忙把手里的瓷瓶递给鹤川。

一边向他道谢帮了自己的忙，一边弯腰后退几步，随后，疾步离去。

要知道，但凡遇到许公子的事情，陛下都格外上心。

万一上药过程中，哪里出现差池，自己一个小小的侍婢，可是万万承担不起！

“叩叩叩！”

鹤川手握瓷瓶，怀揣着对屋内之人的忧虑，叩响屋门。

“……”

刚才敲门的一刹，鹤川听到屋内那骤然紊乱的呼吸与窸窣响动。

屋里人此时分明是清醒着的，却无人应答。

思及此处，鹤川不觉间又把手中的瓷瓶攥得更紧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