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言诗:“这关内关外皆是水火滔天,都需要人,你我各自摆平一方,不好吗?”
她又说:“既然哥哥你想去关外,那我就留在西州调查。”
“不可。”兰拷回想到煜王对妹妹觊觎的眼神,还有那饮用人血的王妃,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她单独呆在此地。
顾长生乃是当初殿试之首,三言两语间就听出了这二人的意思,他开口说:“我愿和兰小姐同去关外,接回太子和钱小姐。”
兰言诗握住了兰拷的手,本欲告诉他,人要看清,自己并非无所不能,可以两头兼顾,须得放手,又觉得这话残忍,最后她说:“哥哥,相信我。”
兰拷沉默了许久之后,答应了她。
他何尝不懂呢。
他只是不想失去罢了。
此时,关外。
沽荡村附近的山上,一阵山风掠过,有两个极其显眼的人蹲伏在铺地柏丛后,其中一个人,身形壮硕,铜打铁铸般,短发寸头,鼻梁如鈎,右侧耳垂还戴一只蓝松石耳坠,腰别三把弯刀,浅褐色的眼眸像鹰隼捕猎一样盯着山下,一眼就知是羯胡族人,他微侧身,被他挡住的那个人,便露出了侧脸——他鼻梁高挺,唇红润泽,气色极佳,谁瞧了不叹一句:月貌花庞。那人一双琥珀色的双眸,比旁边那男人更野,更像异族人,这不正是那群洛阳官员眼中“凶多吉少”丶“曝尸荒野”的御史大夫程大人。
“咱们出其不意,烧毁了这村子,将苍硰的粮仓烧个精光,他就只能乖乖束手就擒了。”
程释点头认可。他心里别有盘算。
这三个月来,他找到了羯胡先王的长子忽图必,并加以扶持,不仅让他慢慢夺回了属于自己的部落,并且要帮助他,将苍硰扳倒。
烧村毁粮,实为下计,他之所以支持,是因不愿让忽图必拿着这些存粮,去壮大自己的势力,羯胡就算易了主,必须要在掌控之中。
“我已派暗卫打听过了,这村里被苍硰派了武力高强的士兵把守,除了粮食,还有一百又三十五个女子,怀孕占了一半。”这壮汉就是程释寻回的先王长子,忽图必。
他们身在羯胡,早就知晓苍硰的恶行。
“你打算把她们一起烧了?”程释问他。
“我颇为犹豫。”忽图必挠了挠头:“我阿娘若在,定不允许我做这么穷凶恶极的事。阿释,你觉得呢?”
程释:“你若这样做,你比你弟还穷凶恶极。”
他之在羯胡先王十三个儿子中挑中他,就是因为此人还有人性。有人性的人,便能掌控。
听到程释提起苍硰,忽图必露出了极其厌恶的表情,对于这个杀父弑兄之人,他定要亲手报仇。而苍硰的行为,他更是看不上,也不会去做。
“阿释,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不急。”程释的目光一直盯着山下,因为他方才便瞅见了一个女子背着药篓子上山采药。随着此人的身影越来越近,他脸色越来越冷。
身旁的忽图必也发现了他的变化,正欲开口问他,程释倏地起身,往山下去了,忽图必也跟着站了起身,他身高八尺,那矮小的灌木丛可挡不住他。他发现了跟着上山的士兵,只好又立刻蹲下。
就在他犹豫迟疑间,程释已经来到那女子身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怒斥一声:“兰亭昭!”
天上突然蹦出一个人,还喊着她的旧名,把她吓得魂飞魄散,紧接着又看见了程释那张“月貌花庞”的脸,但此刻对她来说,无异于看见了“牛头马面”。
他还满脸怒容,像要索她的命!
“死了?又活了?”
“那正好,我有一事要问你。”
她捏出藏在袖缝中的毒针便要刺他,但这种低级的暗杀对于程释来说,过于幼稚了,他只轻轻一捏,她握针的左手手掌便骨裂了,碎成一节一节的。
她做了很久的钱孤叶,以为自己已经洒脱了,有能力了,但遇到了“故人”,一朝又被打回成了兰亭昭。
“程释,你这个疯子!”剧痛钻心,她惨叫着,怒火中烧,“我要杀了你!”
他忍俊不禁,还笑出了声,真情实意地嘲笑着她:“就凭你?”
她瞪着他,被他那张“月貌花庞”的脸气得七窍生烟,假如目光能杀人,程释早就被她瞪死几百回了。
程释甩开了她的左手,她跌坐在地上,他蹲下身同她说话:“你在生我的气?”
“你先别急着生气,我有一事要问你。”他说这话时,笑容消失无踪。
在她看来,这疯子一如既往的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然而他下一句话,让她寒毛倒竖,心如悬旌。瞬间理解了他看见她为何会怒不可遏。
“你告诉我,前世女儿节,是谁命你半道截住你姐姐,将她带去红袖府上?兰亭昭。”
他的眼眸此时被光照耀着,灿若金莲;他的神色无悲无喜,好像俯看衆生的金佛。但是她非常确定,说错一个字,她就会被这疯子杀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