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卑臣户部司欧阳菅,就修缮城墙一事,面参李青山中饱私囊……”
“陛下,卑臣兵部侍郎李骕雨,就武官选拔一事,面参李青山徇私舞弊,结党营私……”
“陛下,卑臣……”
“李青山!”沈复大喝一声,打断了那些不断涌出的文官,他雷霆震怒的模样,让手心滋汗的李青山,为之一震。
“他们所言可是真的?”
面对这排山倒海的弹劾,在他齐懋沅说话时,他气血翻涌,血脉偾张,青筋直跳,握紧拳头,想把人一拳打倒,但随着弹劾越来越多,陈年旧事被挖了出来,他彻底懵了。
沈复看见李青山哑口无言的模样,心已有数。
沈复沉声喊了一人:“宁相!”
“卑臣在。”宁长筠不愧是混迹朝堂半生的老狐狸,此事是他主导的,李青山已被气吐了血,他依旧风轻云淡,权当不知情。
方才那些弹劾的人,御史大夫齐懋沅是他的关门弟子,浩瀚书院山长温淇清也是他的学生,温淇清不看出生贵贱,广收天下门徒,监察御史谭琮丶户部司欧阳菅丶兵部侍郎李骕雨皆是温淇清的学生,大理寺少卿左新霆也受过他的点拨……
“今日的参本都交由你,朕要你一事一事仔细核查,半个月后朕要知道,方才他们说的‘滥用职权,徇私舞弊,结党营私’,究竟是真是假。”
“卑臣领命。”
沈复又看向李青山,“至于你,滚回家中,一步也不许踏出李府。”
不仅如此,沈复还剥了他的兵权:“你德性有失,难以服衆,在事情查清前,禁军十二卫,暂交由兵部尚书秦奎管辖。”
“是,卑臣领命。”
踏出金銮殿时,李青山双腿打颤,望着地上的石板路,精神恍惚。
上朝前,他还盼着陛下今日给他个答复,以告慰儿子的在天之灵;下朝后,他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平日走这一段路,总是虎虎生威,而今日,他却像打了霜的茄子,一蹶不振。
他一生风光,却万年丧子,又失去兵权……如此一想,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又想到儿子死因不明,他还是得撑住。
往武安门走时,那些言官指着他的脊背,发出鄙夷的声音,倘若放在平日,他必定会找回场子,但现在,他看见他们的嘴一张一合,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都会感到心惊肉跳,惶惶不安。
所以他走得很慢,与人群拉开了距离,这段路,他足足走了两个时辰……等出了午安门,蓝晴空已变成了紫烟霞……
一辆马车停在空荡荡的青石路上,似在等人。
他正欲绕过马车,却被人喊住。
擡眼望去,程释坐在马车上,以指挑开窗帘,看着他,说:“国公,我有话要跟你说。”
李青山想了想,最后还是跟他走了。
“怎么?你也想参我一本?”
李青山望着程释巴掌大的脸,并没有给予他对男人的尊重。
程释眼含笑意,眼下的朱砂痣妖冶惑人,让人捉摸不透。
“国公随我来便是,我有惊喜要送给你。”
李青山威胁他:“你最好别耍心眼儿。”
程释不以为意,“与其让别人不耍心眼儿,不如自己多长几个心眼儿。”
李青山今日不想再听到有人说话了!于是他双臂当胸,坐在角落生着闷气,一言不发!他倒要看看,这小子要跟他耍什么心机!
车七拐八拐,拐到了西街的甑叵道。
这里住的皆是平民小贩。
程释掀开了车帘,对他说了句:“国公请看。”
李青山顺着他目光所向望去,然后呆若木鸡!话都说不齐整了:“这,这是……他……”
不远处,一家阳春面馆,一个四岁的男童正抱着扫帚扫地。
他的长相,和李却邪一模一样。
程释指着那男童身后的妇女,道:“你儿子,可祸害了不少良家妇人,人家本是富庶人家的大家闺秀,却被你儿迷.奸怀孕,落得个扫地出门的下场,开着苍蝇馆子勉强营生。”
李青山揉了揉眼,确认自己没有眼花,若按程释所言,这小童就是他孙子啊!立刻就要冲下去找那小孩儿,程释身手极快,眨眼间,他已来到车前,整个人挡住了出口,用折扇敲了敲李青山的胸口,提醒他,警告他:“别急。”
“我话还没说完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