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良久,沈复率先开口:
“为娉婷的事而来?”
“嗯。”沈瑶点了点头,她又想起李却邪的为人,心就堵成乱麻。
“呵……”沈复发出了一声轻笑,“这桩婚事是李国公向朕讨的,他劳苦功高,一辈子也未跟朕讨过奖赏,唯独这桩婚事。”
沈瑶听了这番话,心情沉到谷底,“陛下的意思是一定要将娉婷嫁去李府?”
她跟沈复说话从不客气,放在旁人身上,早就掉一百次脑袋了……沈复也不喜她这目中无人的样子,目光移到她的发髻上,按时间来看,她接了圣旨没多久便赶了过来,因此只是简单地盘了一个单髻,但上面插着一支显眼的发簪——那是一支金镶翡珠圣手拈如意簪,原本是一对,另一支正存放在国库的藏宝阁里封存着。
此簪年头很深了,若非颇有资历的皇室中人,并不能得知其贵重。
那簪子是始祖皇帝送给嫡妻的簪子,孝婉仪太.祖皇后封后大典上,便戴着这对簪子,后来她次子迟迟不娶,便将这簪子赠给了她的次子,这次子便是他皇祖父的弟弟,也就是沈瑶的亲爹,隆庆王沈詹。
如今沈瑶戴着这簪子,站在他面前,无非是想提醒他,看在太上皇和太.祖皇后的份上,也要给她几分薄面吗?
“娉婷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自然会为她觅得好姻缘。”他的手指轻轻敲打着矮案桌面,敲击声耐人寻味。
他没有表明态度,沈瑶双膝跪地,对他说:“陛下,李却邪万万不可。”
沈复没理她,反而问道:“阿瑶,你说是治理家国大事难,还是杀人难吗?”
沈瑶听他这话,瞬间明白了,他要的是什么:“您是一国之君,掌天下杀伐,天下人民皆是您的子民。”
“朕怎么觉得,杀一个人比登天还难?”
“那是陛下仁慈,不愿对他下死手。”
“我若将他赶紧杀绝,天下人如何看我!朕要一世英名!”
世人皆知他和那人曾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我要什么,你知道的,我给你三日考虑。”
沈瑶沉默无语,但在内心,她鄙视沈复的虚僞作态,分明恨那人恨得咬牙切齿,却怕百姓朝臣异议,要借别人的刀杀人。
“朕乏了,你退下吧。”
沈复下了逐客令,她也无意多待,立刻踏出蒲心殿的门,等出了门,她深吸了一口气,冰凉带着金银花的清新空气就像救命稻草一样救了她,方才她跟沈复说话时,屋里充斥着浓郁的麝香和淫.靡味道,让人无法呼吸。
等她走到武安门,已至丑时,走出宫门时,她远远看见兰坯站在空旷宫门前,提着一盏微火,静候着她归来。他比之高大的宫阙,不过是渺小一点,但这一点,足以给她缱绻的尘世温暖了。
“阿瑶,情况如何?”伸出他满是粗茧的的手,牵住了她。
“上了车再说。”
“嗯。”
等马车驶离皇宫,沈瑶开口对兰坯说:“陛下用娉婷的婚事威胁我,让我将暗卫交给他。”
“你怎么想?”
“自然不可能给他。”她不答应,这是父王留给的最后的底牌,她不相信沈复的为人,此人言而无信,反复无常,将底牌交出去,她如何保护家人。“暗卫我不会交出去,女儿也不会嫁给姓李的小混蛋。”
“我听说那小混蛋好色得很,经常调戏美貌女子,指不定手上沾过人命,你别瞧李国公性子刚烈,但更是个胳膊肘向里拐的,他儿子欺负了人,我就不信他会大义凛然地把自己儿子交给官差,今夜就我就让暗卫连夜去彻查。”
她说话时,眉飞色舞,骂人也别有一番风情,兰坯定定地看着她,温柔地问:“夫人何以判定李国公是个不明是非之人?”
“他要是分得清楚,他儿子能教成这样!全洛阳城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他?”
兰坯轻笑颔首,“夫人说的是。”
沈瑶对着窗外吹了一声口哨,声调奇特,不一会儿,窗外传来一道声音,那声音喑哑低沉,好似老人:“主子。”
“寿安,明日让那个新上任的刑部侍郎,叫程释的那位,来府中一趟,我有话要交代他。”
已补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