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儿,你在门外等我。”
说罢她进了屋中。
顾长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他发现有人进来了,但并不好奇。
眼角的馀光只看见苏梅色的衣角,和一双秀气的靴子,在慢慢接近自己。
这人定是个身段矮小的男人,他想。
而且这人是特意来找他的,他不记得自己认识的人,今日穿成这样的。
这人走到他前面的位置坐下,面对着他,但他仍然不想理会。
“我说……”
竟然是道清甜的女声……
“书有那么好看吗?”
他皱眉。
听见她又问:“大冬天的,你连窗都不关,四面透风,你不冷吗?”
“冷点好,清醒。”
顾长生依旧没有擡头,垂着眼眸同她讲话。
脸上严肃的神情在责怪她打扰了他的清静。
“你是司农寺丞家的儿子吧?”
“与你何干?”
他的脾气又臭又硬。
“我听说你寺中有个句公公,他有种墨,研墨加水后,只显形一日,然后墨迹就会消失无踪,你们有打过交道吧?能让他卖些给我捉弄人吗?”
“什么?”
顾长生这时方才擡头,看清了眼前的人,他瞳孔一缩,心头一震。
是她。
孟溪的妹妹。
他见过两次,两人只是打过招呼,那时她看在哥哥的面子上,笑着与自己问好,他躲开了她的目光。顾长生知道,他父亲虽然是官,但他与她中间隔着天堑,他该自动远离……因此方才听到了她的声音,也没直接认出人来。
此时回想到她说过的话,心中惊骇,因为就在前几日,他收到父亲的来信,说句公公忽然与自己示好,希望以后和平相处,并且送上了上好的墨,祝他金榜题名……那墨很贵重,父亲收好了说等他考试时在用……如果真如她所说……后果可想而知。
“没有?那算了,可能只是传说罢了,世上哪有如此神奇的东西。”她的眼睛直直地望着他,问:“对了,你知道我哥哥在哪吗?”
顾长生摇了摇头。
“问你什么,你便不知什么。读书虽好,但我们偶尔也要停下来,看看周遭的世界。”
兰言诗觉得,自己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若再领悟不了,也没法儿救了。
她尽力了,于是拍了拍衣袖,“那我自己去寻。”
顾长生看着窗外她的人影渐渐远去,她的丫鬟提着个食盒跟在身边……
他想跟她道谢,但是,张不开嘴,等下次吧。
考完试后,好好谢她。
兰言诗在找兰拷的途中,听到了一些言论,说程迦把方才给她画的画卖给了襄王崔文灏,听说用了十座金山去换的。
她不太开心。
假如他把那画好好收着,还能给她一些念想,如果用金子就能买去,说明在他心里,她是可以被交换的。
心中不满,却又不能指责他。
她有什么资格,他今日肯为她提笔,已经是给了她天大的面子了。
不知不觉中,走到了琴房附近。
寻了她许久的小书童阿树,看见了兰言诗,连忙迎了上去。
怀中还抱着个画筒。
“阿树见过公主。”
“是你?”兰言诗看见小书童很惊奇,难道他也在附近?
“公主,世子临时有事先走了,这是他吩咐我交给您的。”
“什么?”
“公主看了便知,阿树先告辞了。”
兰言诗蹲下身,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多谢,你认得回府的路吗?我派人送你?”
小书童脸色一僵,公主还真把他当成小娃娃看了,“不…不必了,阿树虽然年纪小,但回府的路还是认得的。”
“好,那你注意安全。”
小书童点头如捣蒜。
等他走了后。
兰言诗在琴房坐下。
打开了画筒。
是一幅画。
她立即想到,难道是……
“小姐,这是什么啊?”蜜心完全不知道今日书院里发生了什么事。
兰言诗没有回答她,目光全神贯注搁在了画上。
摊开画卷,一个容颜绝美的少女跃然纸上。
让兰言诗惊讶的是,在她的怀中,不是原本要画的梅花。
而是,一只雪白的狐狸。
少女虽着男式苏梅色圆领长袍,但一看就是女子。
脸也像她,眉也像她,身段腰肢,一看就是照着她的模子去画的。就连耳畔与双颊的羞涩,都是一模一样。
想到他画自己时,将自己的全身都一一描绘,且毫厘不差,她的心剧烈地跃动着,快到不可抑制,要撞出自己身体般。
画的左下角,留白处,血红的胭脂色是他的印章,还有一行云行流水般的行草题字:元德二十九年,冬月廿七,漱滟赠娉婷。
漱滟赠娉婷。
他为她作画,还将这幅画送给她!他的字,告诉她,今日发生的一切,千真万确,她差点想让蜜心掐掐自己的手臂,让痛觉告诉她,这是真的。
再看画中,苏梅色衬托得她洁白如雪,与怀中抱着的栩栩如生的小白狐,两相对应。
画面美好而宁静,她的明眸动人,让人相信,内里住着的灵魂也是纯洁与善良。
这是他眼中的她吗?
“小姐,这是你啊!”蜜心同样看到了画,她眼露惊艳,激动地问:“小姐,这是今日画的吗?谁给你画的呀!这画师太厉害了!”
“小姐,你怀里怎么有只狐狸?”
“小姐,你怎么呆呆的,你说话啊!”
回答蜜心的,是一双笑意盈人的眼眸。
蜜心顿时觉得冰雪消融,万物复苏,春回大地。
崔文灏和顾长生是第二卷的主要配角,先在这里露一下脸。
书院篇完了,下一篇我给它取名叫雪下告白丶欲花湖畔篇,弟弟的章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