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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36章

在将近一分钟的时间里,整个车厢一片死寂,只有窗外间或传来的几声遥远的汽车鸣笛。空气在沈闷中发酵,楚白的睫毛不易察觉地轻轻颤了颤。

“我不想逼你。”邢司南沈沈开口道,“但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楚白抿着唇不说话,窗玻璃上倒映出他素白的侧脸,窗外是星星点点错落的灯。邢司南看着前方空无一人的绕城高速,良久后,他叹了口气。

“楚白……让我相信你的前提,”他低声道,“是你先相信我。”

楚白咬了咬牙,指尖无声地掐进了手心。

“你不愿意相信我也没事。”邢司南语气平淡的仿佛在讲述一件显而易见的事实,“楚白,你的所作所为必然会给你带来质疑的声音,而你不可能一直搪塞下去,这一点,你很清楚,我也很清楚。”

“我们都不想看见某一天你被怀疑,被停职,甚至於被调查。”车辆缓缓停下,邢司南转过头,定定地看着楚白,“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越州,但我相信你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在事态演变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之前,你还来得及把真相告诉我。”

“我……”楚白苦笑了一下,“我说我梦见的,你相信么?”

“……”邢司南有些无可奈何,“这应该是个正常人都没法相信吧?”

楚白沈默片刻:“我更倾向於那不是梦,是我过去十年里消失的记忆。”

“嗯?”

“这个案子给我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就好像我曾经在哪里看到过一样。”楚白道,“一开始我以为只是错觉,但以防万一,还是让你去查了之前有没有发生过类似的案件。”

“我不确定那起案件是不是也同样发生在越州,所以让你把检索范围扩大到全国。”

邢司南道:“那你为什么又笃定这几起案件不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

“因为我梦到他了。”楚白看着窗外微微出神,“梦里,我就在案发现场,我看到了案件真正的……凶手。”

“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么?”

楚白摇了摇头:“我没有看到他的正脸,但我听到了他说的话。”

邢司南“嗯”了一声:“继续说。”

“他说他要留下他的标记。”楚白道,“前七个案件,凶手留下的标记十分明显,但在这次的案件里,那个标记消失了。”

邢司南皱眉道:“说清楚一点,是什么样的标记?”

“姿势。”楚白解释道,“在前七个案件中,所有的死者都以一个非常古怪的姿势躺在沙发上——他们仰着脸,双手手臂打开,一左一右地放在沙发顶部,背部靠着沙发,双腿膝盖合拢在一起……就像是一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人。”

“但在这次的案件里,虽然死者同样也是倒在客厅的沙发上,但是他的手臂垂在他的身侧,双腿也是自然地微张,和之前的案件截然不同。”

邢司南抵着嘴唇沈默不语,像是在思考他的话有几分可信度。楚白继续道:“这也能解释凶手的目标人群为什么突然发生了转变。因为周赫并不属於连环凶手的目标人群,他只是这起独立谋杀案的目标。”

“另外,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谋杀周赫的人一定知道些什么,如果我们能查出他是谁,也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其他七起案件的凶手。”

楚白冷静分析道:“但这里也存在一个悖论。到目前为止,你们还没有找到能够明确证明周赫是死於谋杀的证据吧?你们所有的推论都是建立在这个案件和之前的案件是同一人所为的基础上,现在推翻了这个推论,那么周赫的死,也有可能只是一个巧合。”

“我们会找到的。”邢司南话锋一转,“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听见这句话,楚白整个人微微向后靠,像是放松了一点:“你说。”

“五年前越州的案件,死者到底是什么身份?”

楚白犹豫了一下:“抱歉……这个我不能告诉你。”

邢司南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一小时后,越野车缓缓驶入地下车库,邢司南踩下刹车:“下车。”

楚白一楞:“不回局里么?”

“回局里干什么?看着你光明正大躺在椅子上睡觉?”邢司南下了车,绕到副驾驶那一侧打开车门,朝楚白伸出手,“下来。”

楚白颇有点受宠若惊:“又不是姑娘下轿还得人扶……”

他话还没说完,邢司南便握着他的手腕,把他从车里提溜了出来。

“咚。”车门在他身后关上,邢司南堵住了出去唯一的通道,於是他们只得挤在两辆车中间的过道里。楚白的后腰抵着冰冷的车门,他半仰起头,嘴唇差点撞上邢司南的下颌。

与此同时邢司南低下头,於无形之中将他们之间的距离再次拉近。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楚白脸上,像是要穿透那层虚情假意的皮囊,看到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

如果楚白不是一名坚定不移的马克思唯物主义者,他一定会认为邢司南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身了。

“……”温热的呼吸洒在楚白的耳畔,他不自在地偏过头,“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邢司南答非所问:“我们现在在我家。”

“……所以呢?”

“所以我们聊点工作之外的东西吧。”话音刚落,邢司南忽然擡起手臂,紧紧抱住了他。

楚白僵在原地。

那一瞬间他心中升起难以形容的荒谬和错愕,以至於他几乎以为自己依旧在做梦。但是隐隐约约的雪松味道,以及隔着衣物传来丶独属於邢司南的温度,他的掌心如同他的呼吸一样炙热而滚烫。

他以前形容邢司南,会觉得他长得冷淡锐利,气势逼人。尤其是他的眼睛,像是一块漂亮的无机质玉石,仗着身高优势自上而下打量人的时候,总带着那么一点审视的意味。

但或许是地下车库的光线太过於黯淡,又或许是他大脑因为长时间超负荷运转而处於宕机状态,整个人木然到快要只剩下了本能的条件反射——总之,在此时此刻,邢司南的眼睛看起来竟然非常的……温柔。

他的心忽然就跳的很快。

邢司南单手圈住他的腰,另一只手绕过他的后颈,轻轻环住他的后背。他维持了一会儿这个动作,犹觉得不够似的,又默默收紧了手臂。

“……”楚白并不反感被他这样抱着,但两个大男人在公共场合旁若无人地相拥多少还是有些怪异。他咳嗽了一声:“你到底怎么了?失恋了?”

“没有。”邢司南低声道,“只是想这么做。”

“那就做吧。”楚白强装镇定道,“十分钟一百,价格优惠童叟无欺。”

“给你转三千,包月。”

楚白:“……”

他快要装不下去了。

“你……”他本来想说你到底抽的是哪门子的邪风,想了想又觉得邢司南也不容易,年纪轻轻挑起刑侦支队的大梁。工作上压力山大不说,大半夜的还跑出来接他,这种感天动地的同事情,实在可感可叹,可佩可敬。

再说,抱一会儿怎么了?大家都是男人,也不存在谁被谁占了便宜。

於是楚白乖乖扮演了一个人形抱枕,还是不带说话功能那种。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和细微的说话声,大约是保安夜间巡逻。邢司南这才松开他:“走吧。”

直到进了电梯,楚白心中那种异样感依旧挥之不去。

邢司南问他:“饿不饿?”

楚白注视着显示屏上飞速变化的数字,随口道:“你该不会打算给我洗手做羹汤吧?”

“你要尊重外卖小哥的劳动成果。”邢司南道,“如果每个人都会做饭的话,外卖小哥就失业了。”

楚白笑了一声。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邢司南率先走出电梯,走到门前用指纹开了锁。他正要打开门,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征求道:“要给你录个指纹么?”

楚白:“……”

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误以为他穿越到了什么他和邢司南关系匪浅的时空。

“只是为了方便。”邢司南道,“毕竟你现在住在这里,以防万一哪天我不在,或者说你要自己进来拿什么东西。”

楚白玩笑道:“这么信任我,就不怕我哪天带着货拉拉把你家搬空吗?”

“搬刑侦队长的家。”邢司南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那我只能夸你是勇气可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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