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白同志,关於这个问题,你已经念叨了一路了,至於么?又不是我不让你吃,还不是你自己作的。”
“什么叫我自己作的?换了你,难道你能……”他专注於和邢司南斗嘴,没注意到迎面走来两个人,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眼看着就要撞上,被邢司南一把拽到了他身边。
“搞什么?走路不长眼啊!”
楚白看向声音的来源,那是一对手挽着手的情侣。出声的男方大约三十岁出头,头发用发蜡整齐地梳起,穿着考究,一副都市精英白领的扮相。
楚白看了他一会儿,无端觉得他有些面熟。
男人也注意到了楚白,他强行止住即将脱口而出的脏话,语气变得微妙起来:“……等等。”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男人皱起眉,像是在努力回想些什么,“你是……”
楚白面无表情地打断他:“你认错人了。”
“不可能啊!”男人凑上来,指着自己的脸,一脸难以置信,“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孙梁啊!”
楚白往邢司南背后缩了缩,否认道:“……我不认识你。”
孙梁楞在原地,费劲地想了半天,忽然一拍手:“我想起来了……楚晦!你叫楚晦对吧?我是孙梁啊,你小学同学!”
他的脸几乎要凑到楚白面前:“你真不记得我了?”
“……”楚白藏在口袋里的手背青筋暴起,他极力克制着,才勉强维持住波澜不惊的语气,“抱歉,我不叫楚晦,您大概是认错人了。”
“哎……”孙梁还想再说什么,邢司南忽然向前一步,搂住了楚白的肩膀。他垂下眼,居高临下地看着男人,目光淡淡地扫过他的脸:“他说了,他不认识你。”
孙梁这才发现楚白旁边还站了个人。他不悦地眯了眯眼,刚想说话,馀光瞥到邢司南手腕上那块价格不菲的精钢手表,眼神一下子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邢司南一手搭在楚白肩膀上,呈非常明显的保护者姿态。他眉眼线条锐利,看人的时候压迫感极强,看起来就不好相与。
孙梁咽了口口水,旁边的女人见状不妙,赶紧扯了他一把:“好了,别说了,我们走吧。”
孙梁定了定神,笑道:“不好意思,大概真的是我认错人了。”他重新挽住女人的手,“我们先走了。”
他们走出几步,随即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绝对是他……我不可能认错。”
“人家大概有什么难言之隐吧?不过,你小学同学长的这么好看吗?他们两个刚刚站在那里,跟明星似的。”
孙梁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为什么对他印象深刻?他从小就长得特别漂亮,但是从来没人敢招惹他,你知道为什么吗?四年级的时候,隔壁班有个人就因为摸了摸他的脸,被他用板凳砸了一脸血。”
旁边的女人倒吸一口凉气:“不能吧,我看他外表文文气气的,下手居然这么狠?”
“你知道什么?他那种家庭,如果不下手狠一点,能活到现在?我还真意外,竟然能在这里遇到他,我一直以为他早就死了……”
女人好奇道:“什么家庭?”
“呵,他爸妈都是……”
邢司南忽然用力把楚白往自己怀里带了带,随即松开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神色如常:“……你到底还要在这里罚站多久?”
楚白看着邢司南的表情,心里一沈。
他宁愿邢司南直白地问他些什么,也不愿意邢司南像现在这样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以邢司南的警惕和敏锐程度,不可能完全不起疑心,他不问,只能说明他已经完全放弃了从楚白口中获得答案的打算。
最重要的是,他不确定邢司南有没有听见那个人管自己叫……楚晦。
楚晦,大概生下他的那个人发自内心地认为他的到来是一种晦气,所以才给他取了这样的一个名字。
姓名寄托着父母长辈对一个新生命的期望与希冀,但对他而言,这个名字更像是一道刻在他身上的枷锁,或者说诅咒,让他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是不讨喜的,是遭人厌恶的,是不被欢迎的。
即使后来被人收养,那个人把他带出了那个地狱般的地方,“楚晦”这个名字依然同它背后所隐含的那些肮脏阴暗的记忆一起,在他生命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而邢司南……楚白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光与影反衬出他深邃俊美的轮廓。他无疑是格外得上天青睐的,家境丶能力丶外貌都无可挑剔,完美的不像个在现实里存在的人。
楚白想,邢司南应该是十二岁的自己,最羡慕的那种人。
他坚定坦荡,执着果决,前半生顺风顺水,无不可奈何之事,不用费尽心机掩盖一些见不得光的秘密。
餐桌上,两个人心思各异,一顿饭吃的异常沈默。
邢司南朋友推荐的这家店口味的确不错,文火小粥炖煮的又软又烂,入口即化,带着粥类特有的清香。楚白无精打采地拿勺子搅了两下,叹了口气,只觉得食之无味。
“吃完了?”邢司南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在对面看着他,“那走吧。”
楚白有些迟钝地“嗯”了一声,推开椅子站起来。
黑色的轿车疾驰在高架桥上,桥下是一望无际的万家灯火,桥的尽头是不知名的远方。邢司南随手打开了天窗,月光和晚风便得以畅通无阻地进入车内。
邢司南放松地单手虚搭在方向盘上,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空气一时有些凝滞,楚白咳嗽两声,没话找话道:“……邢司南。”
邢司南依旧看着前方:“怎么了?”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么?”
邢司南闻言,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哪次?”
“操场上那次啊。”楚白提起往事,眼睛里带了些笑意,“哎,就那次,我刚做完一组单双杠下来,这时候突然走过来一个人,拽了吧唧地看着我:‘就你小子叫楚白啊?’”
“……我那次问的明明是‘你就是楚白’?”
“差不多。”楚白笑道,“我当时想,这人谁啊,长了一张好欠揍的脸——你当时要是告诉我十年后我会和这个人如此和谐愉快地坐在同一辆车上聊天,打死我都不信。”
“你似乎对和谐愉快这两个词的误解有点深。”邢司南顿了顿,“况且,那只是你单方面认为的,我们第一次见面。”
“哦?”楚白来了兴致,“你第一次看见我,是什么时候?”
邢司南沈默了,手指无意识地在方向盘上点了几下,片刻后他开口道:“不告诉你。”
“有这么见不得人么?”
“……”
“那你第一次看见我,是什么感觉?”
“我第一次看见你……”邢司南罕见地犹豫了一下,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情忽然有些覆杂。良久之后他终於道:“……我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这个人一定很烦。”
“不是讨人嫌,就是惹人烦。”楚白无奈道,“我亲爱的学弟,你对我就没有一点正面的评价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身体下意识前倾,略微眯起眼,灯光倏地在那双狭长漂亮的眼睛里一闪而过。邢司南踩下刹车,看着楚白,发表了自己此生对他的最高评价。
“……徒有其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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