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艳色的秦淮河,自然是因其艳色而闻名,依河而建的各家花楼上悬挂着各色彩灯,映照着秦淮河柔缓的河水,灯映影,影衬灯,真真是个花红柳绿,美不胜收。
偶尔,一两声筝鸣,一两记笛音,更是为这柔靡清窈,添了几许脂粉外的雅致。
秦淮河畔,是男人寻欢的地方,花楼更是一家接着一家,鳞次节比。红袖招,就是其中的一家。
轻巧的足音扣响了红袖招后院阁楼的木梯,还伴随着阵阵话语声,“相思姑娘,秦嬷嬷说了,那王大富又上门了,而且加价到五百两,就为点姑娘出局,嬷嬷说了,只要姑娘答应,那就二一添作五,绝对不会委屈了姑娘!”走在后面丫鬟打扮的女子,一路喋喋不休着。
走在前面的,也是一个妙龄女子,一袭红绫留仙裙,一弯洞月髻,鬓发间晃荡着一只翠玉璎珞,一张精致的玉容,即使在不太明朗的夜色中,也能让人心头一窒。只是,她却始终没有理会身后那人的纠缠,只是径自拎着裙摆,上了阁楼,推开阁上的房门,擡眼的瞬间,在瞧见屋内不意出现的人影后,翦眸中瞬时闪过一抹异色,而后,停住脚步,对身后的人回应,那嗓音如夜莺般悦耳动听,“春花姐,烦请你转告秦嬷嬷,今日相思有客,就不见客了,还有,至於王大富的事情,相思是不会让步的。相思不出局,这是相思的规矩,换了谁来,多高的价钱,也绝不会改变。”话落的同时,她丝毫不管门外人的反应,踏进屋内的同时,反手便将门关上。
回过头,望向背对着她,横坐在窗槛上,手里还扣着一个酒坛的男人,翦眸中,柔色一闪而逝,她淡定的语气中藏着隐隐的关怀,“你从不好酒的!”
男人微微侧过首瞟了她一眼,窗外的那弯弦月,刚好勾勒出他俊朗但却冷硬的轮廓,竟是云湛。云湛淡淡地扫了身后的女子一眼,覆又转过头,望向窗外,沈默了好一会儿,嘴里,却低沈地吐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我是第一次发现,你这里,其实像透了一个地方!”若非亲眼看到,谁会相信,糜烂的红袖招内竟也有这么雅致迤逦的去处。几株桃花隐隐绰绰,桃花疏影掩映中的雅致阁楼,若隐若现,天上的一弯弦月,倒映在不远处悠悠淌过的秦淮河上,若非,他去到那个地方的时候,还未到桃花盛放的季节,想必,那个初春无月的夜晚,也能邂逅这样无双的景致。
身后的女子,翦眸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幽光,翩翩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八仙桌旁落坐,她略略擡起臻首,望向男子较以往愈形孤寂的背影,咽下唇间的一记轻叹,“你来我这里,不是只为了喝酒吧?是有什么让你为难,或者难以决定的事吗?”
沈默,云湛面对她的询问,却是沈默了,好一会儿后,他才沈吟着,开了口,“弄影——”他低唤着女子的名,却在开口的同时踌躇了,“我遇到了一个女人!一个看着那么柔弱,却总是固执得让我不知究竟该拿她怎么办的女人!”眼前,又不期然出现那个纤弱但却倔强的身影,他怎么能想到,就这么离开,日日夜夜,却总是她的身影?就算是离了眼前,她还是一直纠缠着他,不曾稍离?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该拿她怎么办?
“是柳家大小姐?”身后的女子淡淡地问,面对云湛有些惊诧的眸光,她却是浅浅的笑了,“你去双月山庄,没有拿到轩辕月珏,却掳走了人家的大小姐,不是吗?”
回首,无言。云湛唇边泛起淡淡的自嘲,是了,他险些忘了,弄影的消息向来是比谁都灵通的。
“破月——”身后的女子,正是“魅”中四大杀手之一的花,花絮蝶,却也是红袖招中的艺伎,化名相思。她淡淡唤着他的名,眼里,全是明了,“她的固执让你无所适从,所以你逃了,是吗?”(注:云湛和花絮蝶的代号取自‘云破月来花弄影’之句,‘破月’与‘弄影’是他们对彼此的称呼)
“我只是很清楚的知道,我们不是同一种人,而我,本来就应该回到我原本的世界,原本的生活当中去,我不觉得我有什么错!”云湛补充,似乎在这个女子面前,他可以畅所欲言,无所顾忌。
“你是在害怕!”花絮蝶嘴边泛起轻笑,一针见血地道,而后,擡起头来看他,眼神清明地让云湛有些害怕,“只不过,你是在怕将她带入你的世界之后,可能要面对的,接踵而来的可怕的一切,还是,你最怕的,其实,是你,云湛,其实也有了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