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地看着她。
两人此时离得极近,近到程娇能看清韩桢眼中虹膜的颜色,那颜色较常人更深一些,像新研的乌墨,像桃花潭心的深水,默默倒映着程娇此刻绯红的、如鲜桃一般的脸颊。
指尖仿佛猝然起火,程娇连忙收回并甩了甩手,背过身去讪笑道:“哈哈哈,跟你开个玩笑啦,别介意。”
“我答应你。”身后的韩桢说。
“什么?”程娇愕然转身,“你……你刚才说……”
“我答应你。”说着,韩桢轻轻牵动嘴角,冲她露出一个浅笑。
韩桢的相貌不错,但离祸国妖妃却也还颇有一段距离,可不知怎么的,他这一笑竟如曼陀罗花开,令近在咫尺的程娇如坠迷障烟雾里,眼前闪过目眩神迷的斑斓色彩,整个人都晕晕乎乎起来。在这一刻,她和周幽王产生了奇异的共鸣,觉得只要能搏他一笑,怎样都值得。
这令人不知所措的眩晕感持续了很久,直到韩桢离去,竹君走过来晃了晃她的胳膊,“姨娘,姨娘?”
“啊?”程娇骤然回神,用力晃了晃脑袋,“怎么了?”
竹君强压下嘴角那丝了然的微笑,道:“大夫人请您过去用晚膳,顺便说有要事要同你商量。”
“好,好好,这就去。”程娇像被什么追赶,又仿想逃避什么似的,拔腿就走,一路疾行,快得竹君险些没追上。
她一头扎进澜月阁中,厅中尚未传膳。乔文心见了她,摇着扇笑道:“哟,怎么来得这样快?我这儿菜都还未上呢。”
程娇笑道:“听说姐姐有事找我,我这不马上巴巴地赶过来了?”
乔文心道:“倒确有正事。此前阿芷的来信中提及你颇有经商之才,韩桢也曾数次同我说你在扬州就帮着打理庶务,很是周到得力。之前你我不熟,我不敢擅自将家业交予外人,如今你我既交心,我自然信你。只是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能请程娘子来当我的大掌柜呢?”
程娇既惊又喜,一时激动得连囫囵话都说不出来了,“当……当然!能为姐姐效劳,是……才是我的荣幸!”
“瞧你。”乔文心以扇掩唇一笑,“话都说不清楚了。”她向身侧侍立的红岫递了个眼色,红岫随即颔首而去,不多时捧来一摞厚厚的账册放在乔文心手边的花几上,然后转身抬手,带着厅中的的几个小丫鬟退下,仔细掩上房门。
乔文心静等着她人都下去了,才拿起最上头的那本账册递给程娇,“这是韩府今年的账册,你也看看罢。”眼见程娇面露迟疑,乔文心温声道:“无妨的,既要管事,哪里能不看账簿呢?”
程娇这才小心接下,细细翻阅起来,但只看了不多时,她一双秀眉便不自觉慢慢拧起。韩家的账面情况虽不似韩芷手下那十几家铺子错漏百出,可支出颇大,尤其是老太太的容安堂、韩棣夫妻的花满堂以及府里的顶梁柱尚书相公韩廷老爷,这三处每月花费不下上千两银子,占去了韩府支出的大部分,以至于韩家一尚书一御史的俸禄远远无法供给,不知乔文心究竟是怎样竭尽全力才维系住这一家子的运转。
乔文心看她脸色,便知程娇已对家中的情况明白了个七七八八,道:“这一大家子人,满府的家丁仆妇,主子们要讲究衣食住行,如老太太院中,一饮一啄皆是精挑细选,夏日里用冰不断,冬日要烧银屑炭,平日还要供奉寺庙、宴饮赏曲儿,只这几项便是千金之数,偏老太太那处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节省的。公爹身为朝廷大员,还要多上各处人情往来、四处应酬的花费,如今眼见中书令常老相公要致仕,公爹更是忙着四下活动以图继任,所费之数翻番都不止。再说韩棣那两口子,黄婉君是国公千金,勋贵之后自然喜好奢靡,她本是下嫁,不好苛责,韩棣更是可恶,整日里不务正业,只在外头寻花问柳,上个月单买个丫头回来,便花去八百两。”
“除主子外,家中这些个小厮丫鬟、媳妇陪房的,要供给他们吃穿,每月要给月钱,三不五时还得打赏银子——不给够银子,谁愿意帮你办事儿呢?”
乔文心两手一摊,重重地叹了口气,“韩桢如今只是个六品御史,御史台是个清水衙门,他又不贪墨受贿的,单那几个俸禄,根本指望不上。纵使公爹位高权重,门下子弟无数,平日里逢年过节的孝敬、一应火耗和冰敬炭敬的也不少,却也吃不消这样消耗。”
“偏生旁人的眼睛只能看见进项,觉得公爹当这样大的官儿,家里有这样多的产业、庄子、田地,老太太和太太的陪嫁又有不下十万之富,便觉得这家定是极好当的,我这管家婆的手里不定悄摸截下多少流水银子。”乔文心说着说着冷笑一声,“他们哪里晓得这大家族锦绣皮囊下内里的一团糟污,有钱的把着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