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扰
《日暮之后》的定档发布会很快定下来,前前后后有不少电影的宣传需要季绥配合跑跑。傅暄也没闲到那里去,摄影展结束后,大大小小的摄影工作接连找上门。
各自忙起来后,两人见面的机会就变少了,很多时候只能靠手机联系。
定档发布会这天,季绥早早到了现场,最后彩排一遍发布会的流程。
彩排完,他回到后台化妆。
季绥的妆容并不覆杂,化妆师很快弄完,他换完衣服出来理了理衣领,听见身后有人打招呼:“早。”
季绥看着镜子回了声早。
向辞剥了颗润喉糖扔进嘴里,问他:“吃早餐了么?”
“我要是说没吃,你难道也要给我一颗糖?”
“可以是可以,就是怕你吃不惯。”那人笑起来,一双桃花眼多情潋滟。
向辞便是电影主题曲《黎明之前》的演唱者,不仅是演唱者,同时也是创作者。他和季绥年龄相当,出道比季绥还早一年。
到如今,他的名字在乐坛已是不可或缺。
季绥和他也算得上旧相识。当初《牵牛花》的片尾曲便同样是他创作并演唱的。
向辞这次来主要是在发布会开始之前要现场演唱主题曲作为开幕,之后的小游戏环节里也有他参与,别的流程基本没他什么事,其馀他要动嘴的就是主持人对主题曲创作的相关提问。
《日暮之后》本身作为一部基调比较沈重压抑的影片,在春节档上映就是比较吃亏的,但到发布会举办之前热度已经超过了原先的预期,其中向辞的这首主题曲就有着不可忽视的功劳。
向辞以一首《黎明之前》开幕后,主创团队逐一上场。
台下粉丝差点没疯。
季绥一身深色警服熨烫平整,一道多馀的褶皱都看不见。
两年过去,他身上那股刚出校园的最后一丝青涩也消失不见,更显得这套衣服合身。帽檐在眼上割出一道明暗分界线,一如身姿挺拔又冷峻。
《日暮之后》讲述的是一名不太幸运的缉毒警的一生,就题材来说算不上多新颖,但它的角度比较特别,有一版预告片的开场便是季绥饰演的主角坐在一间阴暗的房间里,穿着宽松的衣服,瘦得脸颊都快凹下去,他半掩在黑暗里的目光直直望着镜头,手边是一把枪。
这是一部“回忆录”。
发布会的上半场主要是主创团队在主持人的引导与控场下讲述这部电影的灵感由来丶背景等等,在不剧透的前提下描述电影的各个方面,勾起观众的兴趣。中规中矩,气氛正经。
第二个部分是主创团队对於到场媒体的提问进行回答,这时氛围就活络多了。
之后是流程中比较有趣的部分,主要是和台下观众互动,回答到场观众的提问。
台下举手的观众不少,本身到场的观众很多都是季绥和向辞的粉丝,一眼晃过去如雨后春笋。
头两人是季绥点的,到了第三个人,决定权就移交到了总导演杨杉手上。
杨杉视线在场内观众中转了一圈,正要选人,后排忽然有个女人站了起来,想说什么。
杨杉见她神色迫切焦急,示意了一下主持人,让工作人员把话筒给她。
女人看上去年近四十,气质维诺,和周围一众年轻粉丝格格不入。
季绥和她有意无意往这边飘的视线对上,皱了皱眉。
心里升起一股异样。
就在下一秒,女人接过工作人员手里的话筒,说了这么一句话:“我就想问季绥一个问题……”
女人眼中闪过一丝怨气,周围人毫无察觉,但季绥几乎是一瞬间想到了什么,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你是要逼死你舅舅吗?做人不能这么没良心啊!”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住了。现场寂静了三秒,窸窸窣窣的窃窃私语爆发开来。台下最来劲的当属各路娱记,那精神一振的模样活像狼见了肉,蜱虫见了血。
不仅台下,就连台上也面面相觑。
季绥面色阴沈。
主持人反应极快,示意台下的工作人员赶紧去处理。
话筒被夺走的前一秒,女人悲切地喊道:“季绥,做人不能没有良心啊!”
她的声音随着被保安带离而逐渐听不清,却也成功地带走了众人的注意力。
主持人一头冷汗,赶忙控场:“发生了一点小插曲,看来这位粉丝情绪很是激动啊。好的,接下来呢,是我们的最后一个环节……”
生怕节外生枝,本该继续的提问环节不得不就此腰斩。
这场发布会是同步直播的。
很显然气氛已经变了,即便最后的环节进行得有条不紊,收尾还是仓促了些。
结束后周天和向辞助理帮忙拦住了涌来的娱记,季绥快步回到后台休息室。
向辞走在后面,合上休息室的门:“先歇会儿吧,外头记者没这么快走,估计还会蹲一会儿。”
季绥松了松领带,脸色没好看到哪里去,“嗯”了声:“谢了。”
手机铃声在这时响起,季绥扫了眼来电人,看向向辞。
向辞了然笑笑,识趣道:“我去隔壁化妆间拿点东西。”
休息室只剩下季绥一个人。
他按了按眉心,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傅暄的嗓音比平时低了些,光是听着季绥都能想象出他敛眸蹙眉的样子:“还好么?”
季绥一贯的性子,本应该回一句“还行”的。
但听着傅暄的声音,到嘴边的话蓦然转了个弯:“……不太好。”
“那人是谁?”
“不认识,没见过,不过她提到了季……”季绥顿了顿,想起傅暄不知道“季如山”这个名字,“我舅舅,就是之前在影视城拦住我的那个人,应该跟他脱不了关系。”
“他叫什么?”
“嗯?”
“你舅舅。”
“……季如山。”
傅暄“嗯”了声,沈吟道:“专门挑这一天来闹事……他肯定知道影响有多大。相关的通稿也许很快就会出来了。”
季绥听着,忽然问:“不好奇么?”
“什么?”
“你不是看了直播吗,”季绥靠在沙发上,垂着眸说,“她说的话,你不在意?”
傅暄一顿,说:“你想告诉我的话,我会听。”
季绥并不是个脆弱的人,季如山在他童年里留下的痕迹现在想起来连伤疤都算不上。因为他还过得好好的,而季如山注定潦倒一生。
他一直没和傅暄说,只是并不习惯同谁诉说过去。说出来又是什么意思呢,招人同情还是可怜?
况且,终究只是自己的事,跟别人说个什么劲儿。
但是现在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