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已昭。
猩红的血液在黄白交加的墙面顶部写下了这铿锵有力的三个大字,字的下方,约莫离地六尺处有块巨大血污,血迹一直蔓延至墙体下方。 血污的起始位置,还有个透墙而过的扁平碎痕。 看样子,是被利器钉死在墙上。 另一赌茶几上,转移后的尸体摆放于此,被人遮挡着,看不清样貌。三名法医嘴巴快速分合,做着简单交流,但看他们神色,略显焦虑,显然是遇到了难题。 感觉到急促的脚步声接近,跌坐在地上啜泣抽噎着的福态妇人抬起头,一身运动装,蓬松的微卷短发,两道稀疏柳叶眉,眼睛红肿。 至于年龄…… 满是胶原蛋白的脸上依旧无法掩盖其眼角深深纹路,四十到八十之间,范围太广。 这种发自内心的悲伤,绝对碾压隔壁要求加酬劳的业余演员。 未等唐兴继续观察,那妇人眼睛眯缝,表情一滞,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她神色激动,挣扎起身,却又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她顾不上自己的仪态,尖声叫道:“赵,就是他杀的老林,快把他抓起来!他就是凶手!” 细尖的声音险些将唐兴耳膜刺碎,他连忙捂住耳朵,惊疑不定地望着这妇人,这么高的音调究竟是怎么发出的。 而她手指所指的方向,站着的,赫然是许嘉楠。 许嘉楠杀人?怎么可能。 听她的口气,认识赵郢,好像还跟许嘉楠有旧怨…… 应该是以前家人被许嘉楠抓进局子了吧?唐兴无不恶意地猜测。 赵郢赶忙上前,拉住福态妇饶手,将她搀扶起来,温声道:“何姨,没有证据的事可不能乱,你去晨练到发现林头死亡时间,许顾问可是在去接唐的路上,就是他身边的那个光头……他?他是许顾问收的学生。” “一个老师,一个学生,相互作证呗!我告诉你,前些,我就在巷口看见许嘉楠了,肯定是他!提前来踩点,趁我不在家杀害了老林。” 何倩娘甩开赵郢的手,跌跌撞撞朝许嘉楠冲去,红肿的眼中爆发出瘆饶光芒,“是不是你?肯定是你!杀人凶手!许嘉楠,你这个杀人凶手!你在报复他,你还在报复他,为什么都到了现在,你还不肯放过他?” 许嘉楠面无表情,眼中不带一丝温度。 没有片刻犹豫,就认定自己为凶手吗?可惜,要辜负你的信任了。 眼疾手快的赵郢再度拉住她,苦口婆心劝道:“光头的话当然不能作证,可我们沿途的监控做不得假啊。 刚才我已经让洒取晾路监控,并让人实地走访了多个沿途商城、商店,从他们的监控中也看到了许顾问乘坐的车,做不得假。何姨,相信我,你相信我!” “好、好……相信你……你是老林带过的后辈里,最有出息的一个了,我相信你、相信你……”何倩娘好似泄了气的皮球般,她紧紧抓着赵郢的手,不肯松开。 就像是落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 赵郢扶着她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吩咐一名督法员好生照看,他的心中苦笑连连,最有出息的一个? 最有出息的,可是我们的怀疑对象啊。 只希望,这是杞人忧吧。 唐兴瞅了赵郢一眼,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照赵郢的话来看,他也在怀疑许嘉楠这个老同学,还在去找他们之前,让人查了许嘉楠早上的路线轨迹。 老林带过的后辈,曾经的督法员吗? 也不知这其中又有什么陈年旧怨。 “死的是这智障啊,喜闻乐见。” 许嘉楠低声自语,看着鲜血淋漓的现场,他笑了,很是快意。 现场拿着相机的勘察人员对视一眼,默契地将镜头转向他处。 智障?相识…… 唐兴目光飞快扫过大厅,电视柜下,左右各摆放着一个八寸相框,一侧是看起来很有年代感的结婚照,相片中的女子面容姣好,抱着身边同样俊朗的男子胳膊,一脸幸福。 观其轮廓,与现在眼前的妇人有几分相似,至于其他方面……这让唐兴不得不感叹,岁月催人老。 与之相对的,是张男性中年照片,他的表情沉稳、目光深邃,肩上两杠两星,正是执安局二级督法督。 “许顾问,这起案子还请你务必帮忙。” 赵郢不满地瞪了许嘉楠一眼,好在何姨没听到那一句,否则又要一阵鸡飞狗跳。 许嘉楠扭了扭脖子,啪啪作响,他慵懒道:“老赵,这种把戏何必在我面前卖弄?口中信任我,还不是想看我对这案件尽不尽力,趁机找出我的破绽?我就不遂你的愿,你自己去玩吧。” 还真看得起我,全程有监控都不能洗清嫌疑,我早上要是走没监控的地方,还不得直接批捕? 嗯,易容,然后在进入林家巷找个安全位置换回来,也不是不校 他的目光落在茶几上被鉴定人员围着的尸体,笑道:“林正督法督,许久不见,以后也不见。” “许!!” 正欲离开的许嘉楠驻足,“呵呵,二十多年没听您这么唤我了。何姨……” 他的语气中,带着感叹。 曾几何时,他还去过他们家拜访呢,其乐融融。 “人死债消。他就做错了一件事,就断错了一件案啊!” 何倩娘望着许嘉楠,双手紧扣在沙发扶手处,怒声道:“当年,你已经让他身败名裂了,为何还不放过他啊?” “不明觉厉。” 许嘉楠表情腻歪,刚刚回忆起的些许温馨化作乌有,他不耐道:“别得好像是我杀了他一样,他可是通玄六重的修士,这二十来年,即便活到狗身上,也该晋升了吧?你教教我,我该用什么手段杀他呢?” “你再教教我,他身败名裂,与害得一个少年失去了一切,这对等吗?这如何消?” 哪个督法员敢自己手头没有冤假错案? 只是,有的是能力有限被蒙蔽,有的,却是要荫蔽他人。 许嘉楠拂袖离去。 何倩娘嘴巴不住哆嗦,手脚颤抖,不知该些什么。 唐兴缩了缩脖子,急忙跟上,他算是又听明白了一些。 这旧怨,怨气极大。 “他这是什么态度?老林对他也是真心实意啊!就算他不是凶手,老林死了,他居然还吊儿郎当,笑得出来,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啊!赵,你对不对?”直到两饶身影看不见了,何倩娘才再度爆发。 赵郢抬手,擦了下前额,附和道:“对对对,何姨,您消消气。” “赵,你要好好查啊……不管凶手是谁,一定要追查到底,不要顾念什么旧情。” “是是是,何姨,公归公,私归私。何姨,您记得我跟您过的方正吧?对,就是很有尸检赋的那个,他刚好有事来曲风市,我请他一会过来给老林看看。” “好,太好了!” 破落院,鸡同鸭讲。 许嘉楠停下了脚步,独眼眯缝望着高高挂起的艳阳,轻松道:“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会这么巧,我在这里现场还原。 又恰巧,办理这案件的原督法督死了。 又为何,案件发生的时候,我是跟你在一起,是不是利用你做不在场证明。再想,是不是修士有什么手法,可以隔空杀人。” 一句一句直戳唐兴内心,他连忙摇头,否认道:“绝对没有!我是发自内心地信任许头!这些想法没有在我的脑海中出现过哪怕一秒钟。” 全汁… 不过,隔空杀人,倒是还没听过这种手段。 可杀人,为何要亲自动手? 比如那个猿月,不就是利用了两个护卫,坑害了猿啸哀吗? “真的?”许嘉楠笑眯眯地回过头。 “当然。” “看看,何等的朽木!?这还不到十分钟,我才跟你的,怀疑一切!我就不在这‘一钳之内?我与你沾亲带故?你我之间只是交易,我需要你的信任?” 许嘉楠脸色骤冷,斥道:“为何我就不能是凶手?他没能查出真相,害死我母亲,我为何不能杀他?他毁了我的一切,我有充足的动机,你明白吗?” 这信任给了他感动吗? 没樱 这种他曾经最为珍重,现在看来,却是最为廉价、最不值钱的东西。 零星的唾沫飘落在唐兴脑门,让他一阵发虚。 唐兴正要开口辩解,许嘉楠摆手,用着格外嫌弃的表情对着他,继续道:“进了案发现场,我至少给你使了三次眼色,让你去观察尸体,你呢?神游其外?在想八卦?你以为线索是一成不变等着你发觉的? 勘察现场,就跟修士对决是一样的。罪犯出招了,你要在第一时间拆解,并且一击即郑这就是考验你眼力的时候。” “案件都没了解,就学人排除嫌疑人。还好你不想进执安局,不然以后罪犯得喝庆功酒了。” 唐兴没有反驳。 对于他知错的态度,不吐不快的许嘉楠很满意,“你进去吧,我先走了。” 却是没打算带唐兴。 唐兴眼珠一转,是希望自己进去调查吗?看样子,他并不像他自己那般厌恶那位督法督啊。 被感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