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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中旬,金陵城的天气已经转凉。
但整座城的气氛,却比盛夏的午后还要燥热。
自那日早朝,天子一句“重开市舶司”的圣谕砸下,整个金陵,乃至整个富庶的江南,都像一口被烧红的铁锅,泼进了一瓢冷水。
瞬间炸开了锅。
茶楼酒肆,街头巷尾,每一个角落都在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朝廷要在泉州、广州、宁波三地,重开市舶司!”
“何止是重开!我那在衙门里当差的远房表亲说,这次的规矩,跟以前全不一样了!是要动真格的!”
消息最灵通的商贾巨富们,脸上混杂着贪婪、亢奋与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
他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迫切想知道这新规矩,究竟是天大的机遇,还是抄家的屠刀。
而那些皓首穷经的儒生们,则如丧考妣。
他们成群结队地聚集在文庙,捶胸顿足,痛心疾首地斥责此举是“动摇国本,与商贾为伍,弃圣人教诲于不顾,不成体统!”
风暴的正中心,是武英殿。
而一道来自武英殿的圣旨,却被快马送往了风暴之外,那片宁静的栖霞山。
……
传旨的太监总管抵达栖霞别院时,还未进后院,鼻尖便被一股从未闻过的、霸道又勾人的奇异香味牢牢抓住。
这香味,像是油香,又混着某种植物的清甜,直往人肺腑里钻。
太监总管心中揣着一万个问号,领着小太监们快步走入,小心翼翼地绕过一道汉白玉的影壁。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和身后众人,齐齐呆立当场。
只见那片被打理得如同仙境花园的院落中央,广智侯陆知白正懒洋洋地靠在一张宽大的竹椅上。
他身着一身月白色的宽松常服,脸上挂着纯粹的宠溺微笑。
在他的对面,是三个粉雕玉琢的孩童。
大的那个女孩,约莫五六岁,眉眼间已有了陆知白的影子,正是陆清岱。
旁边还有一对更小些的双胞胎,正抓着椅子扶手,好奇地瞪着大眼睛。
他们面前的石桌上,摆着一个硕大的白瓷盘。
盘里,堆着小山一般高,通体金灿灿、正丝丝冒着热气的条状物。
陆清岱正用胖乎乎的小手抓起一根,看也不看就塞进嘴里,发出“咔嚓咔嚓”的清脆声响,吃得满嘴流油,一双大眼睛幸福地眯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
“爹!这个叫‘薯条’的东西,也太好吃了吧!”
“比宫里送来的所有点心,好吃一百倍!一千倍!”
陆知白拿起一根,在小家伙眼前晃了晃,笑着打趣道。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这东西,就是用咱们之前一起从地里挖出来的土豆做的,以后让厨房天天给你炸,管够。”
这无比温馨的一幕,配上那新奇的食物和诱人的香气,让领头的太监总管有些茫然了。
就在这时,陆知白眼角的余光,轻轻扫了过来。
见到宫中来了人。
陆知白笑了笑。
他拿起旁边的丝巾,擦了擦手指。
原本松垮倚靠的腰杆,在无人察觉间,悄然挺得笔直。
他接过太监恭敬递来的圣旨,看了看。
神色平静。
仿佛,只是一封通知他销假的、再寻常不过的公文。
假期,结束了。
是时候回去上班,收拾新的烂摊子了。
(快点催更。
不点就点不到了,明天上午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