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寝宫。江烟云安静地研墨，林川深点着灯看奏折。</p>
快到秋收时节了，本是个丰瑞年，收成定比前几年要好，结果生死簿拓本毁了，本来快熟了的粮食全枯了，粮仓里屯的那些有很多也化成了草木灰。</p>
“看来今年要歉收，这赋税肯定不能收了。”</p>
他想着，提笔写下了明日早朝的召令。</p>
“川深是不打算睡了吗？”</p>
“在这种时候我不能睡，烟云要是累了就去睡吧，我把灯暗一点就好了。”</p>
“没事，我陪着你。”江烟云给林川深捏了捏肩膀，“这粮食歉收可怎么解决？”</p>
“看看还有多少没毁掉的屯粮，能发的都发了，实在不够……”林川深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p>
“生死簿拓本不在了，可真本还有，估摸着苦个一年，也就没事了。只是这灵图……”</p>
江烟云看向冒出黑气的灵图，担忧一句：“鬼气好重。”</p>
“说起这个，烟云，你可还会占卜？”</p>
“会。”</p>
“那卜一下子桑阳和张忱翊在哪里吧，我觉得他们应该是在南山。”</p>
“圣上要把他们叫回来？”</p>
“嗯。”</p>
江烟云咳了几声，点了点头。</p>
“很久不占卜了，我出去看一下星宿。”</p>
“嗯，披件衣服。”</p>
江烟云走了出去，林川深也起身活动了下。一块很小很小的碎石块从江烟云怀里掉了出来，落在地上的声音被衣服摩擦的声音盖了过去。</p>
若不是林川深坐回桌旁时瞥到一点闪光，那碎石估计就这么过去了。</p>
“烟云怎么这么不小心，耳饰也会掉。”</p>
他以为那是个银耳饰一类的东西，无奈摇了摇头，走过去把它捡了起来。</p>
然而并不是，那是块深紫色的石头，带着好似血管的纹路，在灯火之下就像干了的内脏。虽然只是一角，可碰到的一瞬间，林川深耳边就响起了一阵嗡鸣。</p>
他没拿住，石头直接掉到了桌子上。</p>
不知怎的，林川深把那块石头又放回了地上，假装他并没有注意到。</p>
房门开着，江烟云还在看星宿，林川深的心却越来越乱。</p>
一会儿，江烟云回来了。</p>
“他们在南山。”</p>
“确定？”</p>
“嗯，确定。”</p>
“那正好，绵阳离南山很近，明日送一封文书，让郁宁去请他们吧。”</p>
“……也好。”</p>
……</p>
到了后半夜，林川深终于熬不住了。从苍梧山回来就已经很累了，再加上他不眠不休两天两夜，现在眼睛都睁不开了，以至于一挨床就睡得很深。</p>
江烟云也准备休息时，她看到了地上的那个碎石。</p>
“糟了，惑心石开始裂了！”</p>
她心里一惊，看了一眼熟睡的林川深，然后蹑手蹑脚的把它捡了起来，揣到了怀里。</p>
怀中，一整块发黑的惑心石缺了一角。</p>
“我得快点把宁青杀了。”</p>
……</p>
说来奇怪，林川深本已经疲累不堪，这夜还是做了一个梦。</p>
他梦到了一个少年。约摸十三四岁，一身沉甸甸龙袍，腰间带着一块碧绿色护身玉佩。他坐在花园里，身旁是位精神矍铄的硬气老者。老者横眉竖目不怒自威，看着少年读书写字。花园中人来人往，少年却心无旁骛。</p>
面前的黄纸上有一行字，和这春意盎然百花争艳的花园气氛不太相配，当然，和这少年的稚嫩脸庞也不太相配。</p>
“愿做惊弦箭，不做俗少年。”</p>
……</p>
兰阳，张家。</p>
张泽从苍梧山回来一直在休养，他的力量是越来越弱了，现在，他正在内院睡觉。院子里有个池子，里面泡着一只小鲸。通体漆黑，眼白多黑少。如果子桑霖在的话，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个什么玩意儿。</p>
这小鲸和当年定命海那只一样，就是体格小一点儿。</p>
“刘大人，家主还在休息……”</p>
刘美意下了朝就直接来了张家，手里还拿着一堆补药，走到门口，被侍女拦下来了。</p>
“我把东西放下就走，不会打扰他的。”</p>
说罢，不顾阻拦就走了进去。侍女想拦，也不敢拦。</p>
刘美意把东西放在石桌上，走到了池子旁逗着那只蓝鲸。</p>
“小东西，最近定命海是个什么状况？”</p>
小蓝鲸摆了摆尾巴，沉了下去。</p>
“哦？有人进去了？”</p>
刘美意把手镯转过一个小角度，不动声色地吸收着张家院子里那棵桂树的灵力:他每次来都会这么做，那棵桂树的灵力就一点一点被他偷走，因而，张泽的灵力越来越弱也是有道理的。</p>
“刘大人。”张泽估摸着是听到动静了，披了衣服走了出来：“在和鲸说话？”</p>
“嗯。”刘美意做出一个奇怪的表情，“啊——这定命海要不安宁了，它刚才说，有人进了彭祖庙。”</p>
“什么？”张泽显然十分惊骇，“是谁？”</p>
“两个老头子，它这么说的，我想，是谁，你应该再清楚不过。”</p>
“子桑霖和夏明德。”</p>
“还有个女人。”</p>
“女人？宁青？”</p>
“姜斐然。”</p>
张泽咬了咬牙。</p>
“没想到他们还是发现了，我得赶紧杀了他们，不能让他们碰到那个东西。”</p>
“可姜斐然是你的母亲，你下的去手？”刘美意戏谑道：“你要是真杀了她，那可就是不孝。”</p>
“无所谓了，”张泽恶狠狠道，“我离成为下一个张千诚只有一步，这计划不能被毁了，管他是谁，敢捣乱，直接杀。对了，他们到哪了？落雪道，侧室，还是主墓？”</p>
“这我就不知道了，估计你得自己去看，不过我觉得怎么也进不了主墓。”</p>
张泽笑了一声。</p>
“也是，不说落雪道就够他们受的，就算活过了落雪道还有你的侧室挡着呢，谁能从你的侧墓出去？”</p>
刘美意心里不悦，面子上还是在笑。</p>
“这可不能说我厉害，要说还是那些死人厉害，骨头搭起来的侧室，够邪。”</p>
“这种阴毒的招也只有你想的出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