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雷停了,雨也小了,山中又成了一片寂静。</p>
“结束了吗……”</p>
“应该是……我们上去看看吧。”</p>
黎庚咬了咬牙,拉着辞蕴上了山。</p>
他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做好了拨开花草时面对那空无一人的山顶的准备。</p>
正如那日他失去二弟一般。</p>
上山的路被雨打湿了,泥泞一片,二人走的十分艰难。</p>
迎面走来一个琥珀色长衣的女子,一头檀色长发,金黄色的双眼炯炯有神。</p>
是小蛇。</p>
“老三!你还活着,真不赖!还这么漂亮!”黎庚一眼就认出这是小蛇,赶忙上去一把给抱起来转了个圈:“以后我也是有妹妹的人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p>
“去你的,放我下来!”</p>
化了形的小蛇没有尾巴了,只能蹬了他一脚,人形还不太习惯的小蛇,怎么看怎么僵硬。</p>
“太好了小蛇,你还在!”辞蕴快步跑到她前面抱了她一下,和对黎庚的暴躁截然不同,小蛇一下红了脸,小心翼翼地搂住了辞蕴,声音都变得温柔:</p>
“我还在。”</p>
这是她第一次用自己的手去触碰辞蕴。</p>
“啧,见色忘哥。”</p>
“你找打。”</p>
“行行行,不跟你计较。走,咱今儿个去吃好吃的,我这几天抓了一堆虫子,就等着烤了呢!”</p>
“能不能不要吃虫子?你好歹是个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能不能有点追求?”小蛇白了他一眼:“辞蕴咱们走,我带你去吃好的,让臭大叔吃虫子去吧!”</p>
说完,风风火火拉着辞蕴走了。</p>
“哎哎哎,等等我啊!”</p>
辞蕴被拉着,轻轻笑:“小蛇慢点,路滑,你要带我去哪儿啊?”</p>
小蛇轻轻吐了口气,手中多出两个银锭,她掂了掂,得意道:“早听我哥说山下东西好吃,我带你去尝尝!”</p>
辞蕴顿了顿,不想扫了她的兴,还是跟着去了。</p>
那是小蛇第一次用妖力,她自己也没想到竟然能成功骗过店小二。三个人神色僵硬地要了一桌子菜,又为小蛇骗过了店小二哈哈大笑。黎庚要了一坛酒,随手拿起一盘花生米倒进了嘴里,嚼了嚼。</p>
“嗯,比虫子好吃。”</p>
“废话。”</p>
“哈哈~”</p>
“小蛇想好将来去哪了吗?”辞蕴拿起一杯茶,茶叶漂在水上,悠悠打着转。水面将灯火晕开,一点一点,倒影出辞蕴温柔的眼。</p>
“嗯……辞蕴去哪我去哪。”</p>
“我去不了太远的呢,而且每年都要回树下。”辞蕴笑道:“世界这么美,小蛇不去看看吗?”</p>
“没人陪我去看,那多无聊。”</p>
“大哥可以陪你去看呀,你们要是放不下我,可以每年都回来看我的,再把见到的都讲给我听。”</p>
小蛇嫌弃地看了看疯狂吃花生米的黎庚。</p>
“他陪我,我才不要。”</p>
黎庚听了小蛇的话,打了一下小蛇的屁股。</p>
“我现在是个女孩子,你能不能对我温柔一点?”</p>
“什么女孩子,在我眼里你就是条泥鳅。”</p>
辞蕴笑了起来,给小蛇夹了一块肉。</p>
“小蛇,想好叫什么名字了吗?”</p>
“名字?没有,太难想了!”小蛇一看辞蕴给自己夹菜,赶紧也学着给辞蕴夹了些菜。</p>
她还不会用筷子,有些笨拙。</p>
“随便起一个不就好?二狗,三麻子,不都挺好。”</p>
“你没读过书能不能不要祸害我?”</p>
黎庚确实没读过书,他那名字还是去山下找了个算命的给他起的。</p>
“大哥的名字很好听呀,有什么寓意吗?”</p>
“咳咳,听着啊。”黎庚清了清嗓子,道:“黎庚,这个名字寓意很深!”</p>
“那你说说?”</p>
小蛇知道他又要开始吹牛皮了。</p>
“黎,意为什么?黎明啊!说明我就像太阳一般温暖,是吧?”</p>
“继续。”小蛇白了他一眼。</p>
她现在终于可以痛快的翻白眼了。</p>
“庚呢,呃……万物皆肃然更改,秀实新成,刚也,坚强貌也。”黎庚结结巴巴说道:“那个算命的给我说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改天去问问。”</p>
“你还问问,人家都死了几百年了吧,你把人家从土里挖出来,问问他为什么给你起这个名字?”</p>
“你个女孩子能不能温柔点?学学人家辞蕴好吗?”</p>
“切。”</p>
辞蕴笑着,缓缓开口:</p>
“太阳初生,百废俱兴,黎庚,很好的名字。”</p>
小蛇拍了拍黎庚:“看看人家辞蕴多有文化。嗯……不如辞蕴你给我想个名字?”</p>
“名还是要自己想的。”她又想了想,“不过,苏姓确是个好姓氏。”</p>
两条蛇面面相觑。</p>
“苏?怎么写?”</p>
辞蕴用手指轻轻蘸了些茶水,在木桌子上划了划。</p>
指如葱根,洁白纤瘦。</p>
“为什么姓这个呀?”小蛇学着画了画,可惜水消得很快,她没有记住,画的什么都不是。</p>
“因为万物复苏呀,春天生灵们都睡醒了呢。”</p>
“那我就是春天?”</p>
“对呀,大哥是黎明,你就是我的春天。”</p>
眼波温柔,如春风,如珠玉。</p>
小蛇看着辞蕴的眼睛,像被抽走了魂。</p>
那仿佛就是小蛇见过的最美的场景。</p>
再后来的几百年,她见过山川湖海,也穿过了万花盛放,却再没有人如辞蕴一般走进她的心里。她看着辞蕴的眼睛,里面好像星辰烂漫。</p>
她不禁沦陷。</p>
……</p>
小蛇是第一次喝酒,黎庚也很少喝,偏偏兄妹俩酒量还都不怎么样,一醉,差点就现出原形。好在辞蕴没有醉,她叫来小二,要了两间屋子,三个人就在酒馆住了一晚。</p>
小二拿着辞蕴给的荷包,看着多出来的一个银锭,有些茫然。</p>
“姑娘,这钱你给多了。”</p>
“不多,正好的,刚才的饭钱还没有给呀。”</p>
辞蕴不动声色地改了小二的记忆。</p>
她不愿意用妖术来骗人,不揭穿小蛇,也只是不想扫兴。</p>
就当是庆祝你渡劫成功吧。</p>
……</p>
盛夏。</p>
小蛇买了好多书,说要好好读书,给自己想个名字。</p>
“辞蕴辞蕴,这个字念什么呀?”小蛇指着一个“孔”字问道。</p>
“这个呀,是孔夫子的孔。你拿的这本是诗经,相传是孔夫子编订的呢。”</p>
“孔夫子,是谁呀?”</p>
“是个德高望重的前辈。”</p>
“喔!辞蕴都这么说,那孔夫子肯定是个特别厉害的人!我要看!我要把他的书都看一遍!”</p>
“这本书里都是些可爱的人写的诗呢,要是你去看孔夫子的论语之类的书,怕是要睡着了。”</p>
“嘿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