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天的顽石自问有才华,却不能渡人,想要自由,却贪恋红尘,空有千万念想,却无人理解,于是自怨自艾,多情眼,佛心病,临了去,只愿求个解脱,如此这般,多情人反倒最无情。
提到老太太,宝玉的眼神黯淡下去,刚刚强撑着装出来的平静慢慢土崩瓦解,他轻轻合上眼,嘴唇颤抖,过了一会儿,眼角淌出一行泪水,他拿袖子擦泪,可袖子上的泥土糊到眼睛上,反而让泪水流的更快。
宝玉不愿在弟弟面前这么狼狈,使劲擦了两下,就扭过了头,问道:“老太太可好?”
贾琰转身,跟他并肩靠在井壁上,不再和他面对面,回道:“请了好几回太医。”
“太太呢?”
“整日吃斋念佛,或者上香祈福,就盼着二哥哥能回去。”
“还有姐妹们……”
“大姐姐病重,再见一面怕是难了,二姐姐寡居,如今还住在家里,三妹妹被南安太妃认作义女,即将远嫁番邦,四妹妹也在相看人家,可东府什么情况,二哥哥想必也清楚,别的都还是老样子,”
贾琰顿了顿,又道“宝姐姐一切都好,太太病了几回,都是她在床前尽孝,吃穿洗漱,无不用心。”
贾琰越多说一分,宝玉的脸色就多一分愧疚,说到最后终于忍不住了,宝玉顺着滑坐到地上,双手捧住脸,哽咽出声。
贾琰仰头看向高空,随他去哭,自己也在脑海里整理思绪,等过了一会儿,听到宝玉的哭声渐小,才蹲身下去。
“二哥哥,”贾琰声音低沉,“我问你,你来这多少天了?”
宝玉的头埋在衣袖里,声音有些呜呜的,“唯长于年,毋短之。”
贾琰睁大眼,“一年了?不可能!”
宝玉抬头,目有戚戚,“在这里,人命微如草芥,凭风转圜,不知明日,我只觉得度日如年。”说罢一声长叹。
“我是问你几月来的?”贾琰有些咬牙。
“记不清了,”宝玉摇摇头,脸色带了些恍惚,“每天跟做梦一样。”
“总有一个大概数吧,”贾琰控制住自己想去拽他衣领子的手,“十天?二十天?一个月?还是更长?二哥哥,我不是在跟你叙旧,我问你正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