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很大，但只有这么一个人。</p>
无论她是贫困、残疾、疾病，还是已经死亡，只要她收到这个人的短信或者电话，就一定要在第一时间里回复。</p>
连生命安全都要放到一边。</p>
因为，如果她不这么做，这个特定的震动声就会一直困扰着她，以上帝创世纪的数字为周期，周而复始，周而复始，直到她喝完一杯咖啡，直到宇宙灭亡，直到世间万物再度坍缩成一个奇点……她的手机震动也不会停止。</p>
上帝创造人类。</p>
但总有那么一些人，有本事分分钟毁灭上帝——用他的任性。</p>
手机是黑莓十几年前出的按键机，屏幕光线调的很暗，只能勉强看清楚字的轮廓，每个字都带着一股冷冰冰的不耐烦：</p>
“文森特，食物在哪。”</p>
“……”</p>
她稍微侧了侧身子，确保在发短信的时候，眼角余光仍能注意到那个男人的动向，这才手指动了动：</p>
“吃完了。”</p>
……</p>
两秒钟后，对方才回复道：</p>
“所有？”</p>
一条近一米长的全麦，两块乳酪，整整四品脱牛奶……以及两盒大分量的便利寿司？</p>
李文森毫无愧色：</p>
“所有。”</p>
她昨天晚上赶博士论文的初稿，三个月的工作量浓缩到一个晚上……也就是说，她需要九十倍的能量才能搞定。</p>
多吃一点怎么了。怎么了。</p>
“但我没有找到任何垃圾。”</p>
对方还沉浸在震惊中。</p>
证据是他发的短信里，罕见地出现了省略号：</p>
“……你把包装袋也吃掉了吗。”</p>
他们住的地方，是一家科研机构提供的公寓，为了杜绝细菌影响生物实验的可能性，他们没有公共垃圾桶，所有垃圾只能在规定时间内投放到超低温垃圾车里。</p>
她早上出门的时间，垃圾车还没来。</p>
“我用强酸和丙.酮把包装袋和食物残渣分解后，都冲进抽水马桶了。”</p>
她想了想，又发了一条：</p>
“但没有分解得很完全，下次我换其它有机溶剂试试。”</p>
“……家里没有分解池，你在哪里分解的？”</p>
“你的陶瓷洗脸盆，怎么了？”</p>
“……”</p>
一秒钟后，对方终于消化了自己的朋友是一只会分解垃圾的猪这一惊人的事实，把目光转向了解决方案，开始与她进行漫长的、拉锯一般的交涉：</p>
“文森特，我没有时间出门吃晚饭。”</p>
他们住得很偏，离最近的一家便利店有一个小时的车程，还要先走十分钟的山间小道。</p>
又因为是研究所拨下来的房子，管理极其严格，几间欧式的破水泥胚房，瓷砖都没贴，进门要扫虹膜，出门全靠指纹，外卖根本没办法进来。</p>
如果错过了小区里餐厅开放的时间……那就饿着吧。</p>
“可是乔，我也没有时间帮你带饭。”</p>
“你吃了我的食物。”</p>
“那也是我的食物。”</p>
“你在我的盥洗盆里分解垃圾。”</p>
“你还在我的高压锅里炖猩猩的大脑呢。”</p>
“你可以顺路帮我带披萨。”</p>
“我不可以。”</p>
“我想吃肯福特鱼肉卷饼套餐。”</p>
“想都别想。”</p>
“……”</p>
但对方并没有放弃，打算用事实说服她：</p>
“我两天没进食，你这是在谋杀。”</p>
她的朋友乔伊从昨天早上开始，就进入了他特有的一种冥想状态，倒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连她的猫跳到他脸上都激不起他半点反应。</p>
别说吃饭了，他根本忘记了他身边还有一个世界。</p>
所以李文森只是在心里冷笑了一下，化作语言就是：</p>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p>
“当然有关。”</p>
乔伊清楚地摆出了利害关系：</p>
“你是我意外险的受益人，如果我饿死在自己家的厨房里，你就是第一嫌疑人。”</p>
李文森：“……”</p>
她居然是他意外险的受益人？</p>
哦，妈妈，这真是意外之喜。</p>
毕竟乔伊这种人，单看面相，就属于极其容易发生意外英年早逝的类型……这意味着她很可能会在三十岁或者四十岁时，获得一笔意外之财。</p>
“这件事我们需要再商议。”</p>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试图在下一条短信里掩饰她突如其来的喜悦：</p>
“至少，先等你饿死了再说。”</p>
……</p>
虽然现在看来，乔伊死后她生活的生活水平能提高一个level，对她有利无弊，但她毕竟不是真的想把他饿死在客厅里，也不是真的一份饭都不愿帮他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