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厂长，您确实有理由生气，换成是我，同样也会忍无可忍。”

“只是……，唉，我也有难处啊，不瞒您，这件事若是不能妥善解决，我恐怕就要被架上火堆了。”

沉默了好一阵子之后，燕北方还是找不到任何说服方向阳的恰当理由，最终只能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确实，这事得尽快解决掉，否则，对你我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方向阳的战略意图很明确，那就是在展示肌肉的同时，尽可能地为自己一方争取利益。

至于说一举拿下万海波，那根本不现实。

原因很简单，不管是为了自身的颜面，还是为了稳住队伍，钟南望都绝对不会坐视万海波被彻底整倒。

同样的，勒令重机厂退股也不过只是一种施压手段而已，根本不可能真正落到实处。

真闹崩了的话，绝对是两败俱伤。

方向阳自己倒是无所谓，可程卫国就要难受了——在市里某些人的鼓噪下，一顶“掌控能力不足”的帽子九成九会扣在他的头上。

“方厂长，您提个方案吧，只要是在政策允许范围内的事，我老燕责无旁贷。”

燕北方原本都已做好了失望而归的打算，可这一听方向阳似乎有意和解，眼神顿时就亮了。

他的要求不高，只要能保住股份与供应配额就成，其它事都好商量。

“肇事者刘斌必须严肃处理！”

“在我看来，这样一个毫无素质、毫无底限之人没任何理由继续担任保卫科的科长。”

方向阳没再绕什么弯子，直截了当地就将最低要求挑明了来说。

“这……”

燕北方顿时头大了。

按他的本心，恨不得将刘斌给开除掉了事。

奈何，他没这么个权力。

要知道这年月的国营企业工人全都是铁饭碗，只要不是犯了罪，谁都没法开除任何一名员工。

至于说对干部进行降级处理，也同样不是件容易之事。

原因就一个，现如今的干部都是只能上，不能下。

换而言之，燕北方就算是想调整刘斌的工作岗位都很困难，就更别说将这货一撸到底了。

“燕厂长，您不会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到吧？”

方向阳当然能理解燕北方的难处，但却并不打算改弦更张。

老虎不发威，岂不是要被人当病猫看了？

“我尽力吧，方厂长，您忙，我就先告辞了。”

一听方向阳都已把话说到了这般田地，燕北方便知道再无讨价还价的余地了，只能是心情沉重地就此走了人……

五天的春节假期一眨眼就过去了。

二月十日，初六。

新年上班的第一天。

县里各单位的安排大体一致，都是上午开全体职工大会，下午各部门自己开个茶话会。

基本上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安排，纯属混的一天，可对领导们来说，却又至关重要。

因为这一天是他们宣示自身重要性的一天——发表讲话的顺序、时间的长短都是地位的体现。

有鉴于此，在家躲了十来天的万海波觉得自己该去厂里露个面了。

为此，特意准备了一份讲话稿，洋洋洒洒上万字。

当然，不是他自己写的。

不过只是将啤酒厂通讯员去年所代写的新年讲话稿子随便改了改而已。

反正这玩意儿正经人根本不会去听，随便扯也就完事了。

事实证明，他那混的思路一点都没错——一个多小时的讲话结束后，掌声如约响起。

尽管不怎么热烈，可，有就成。

在这等敏感时期，万海波并不敢奢望太多。

左右时间是站在他一边的。

在他看来，只要能熬过眼前这么段艰难时期，以他一把手的身份地位，要想重树威信，根本没什么难度。

这想法挺美的。

不出意外的话，也确实有很大的实现可能，但是……

下午四点整。

重机厂党组成员们在参加完了各部门的茶话会后，全都陆续汇聚到了小会议室中，准备开党组本身的茶话会。

“同志们，现在开会。”

“年关已过，新的一年又开始了，咱们的工作必须抓紧些，新年得有个新气象嘛……”

万海波的心情很放松。

概因无论是全体大会还是他所参与的财务部门茶话会，都毫无波澜。

他觉得经过了这么段时间的冷却，自己的难关应该已经差不多算是渡过去了。

“书记，您的发言很精彩，但，我只想问一句，您将如何应对‘龙州电器’危机？”

“现在，对方已经给我们发来了正式的公函，定于二月十五日下午三点召开全体股东大会。”

“将审议该厂管理层所提出的动议——勒令我们重机厂退股。”

“这事情若是真这么发展下去，我们领导班子究竟该如何去面对全厂员工的怒火？”

万海波滔滔不绝的讲话终于告了个段落，但，迎接他的不是掌声，而是厂办主任的尖锐问责。

“……”

万海波瞬间就愣住了。

一个小小的厂办主任居然敢这么当场逼宫？

谁给他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