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其实,他们在意的,不过是穆国公府仅剩的一些财产。
穆友仰起头,望着苍白的天际,只觉得心中疲倦万分。
百年世家,荣华富贵,旦夕之间。没人知道,出身在这种豪门之中,这一生要承受多少。他尽享富贵,却也担着满门的希冀,负重前行。
前行的队伍忽然间停了下来,穆友怔怔的抬起头,看向站在队伍前的人,眼底的绝望忽然间像是闯入一道光一般,眸子里,瞬间有了神采。
“你怎么来了?”
穆友率先开口,上前一步,心中既愧疚又惊喜。
愧疚的是,他父亲险些害了北若卿一生。
惊喜的是,即便是穆国公府这般境地,北若卿还是来了。
北若卿看了眼他身后的棺材,低声道:“你我本是至交,你家中有事,我没有不来的道理。只是,来晚了。”
她昨日遇刺,今日才醒,腿上还有伤,站不能站,走不能走,即便是这么站了一小会儿,面色已然苍白如纸。
穆友扯起嘴角,苦涩的笑笑,道:“抱歉,我原本该登门谢罪的……”
只是七王府,他进不去。
“我,方便跟国公爷行个礼吗?”
北若卿话音刚落,穆友身后,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便冲出来,一人一把的将她推搡开。
“北若卿!若不是你,我穆国公府怎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贝戋人!老爷看到你,只怕是黄泉路都走不安稳,你滚!滚远点!”
“你何必在这儿惺惺作态?我们穆国公府高攀不上你北若卿!”
……
两人瞧着,不像是正房夫人,年岁瞧着跟穆友也不相上下。北若卿本就站不稳,被这么一推搡,顿时腿上一疼,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两步,小脸煞白。
北若卿抬起头,看着那两个疯了般的女人,方才若不是穆友拉着,只怕是这两人能将天都直接扑过来将北若卿按地上。
“抱歉,我二位姨娘让你见笑了。”
穆友将人交给身后的家丁,担忧的望着北若卿,见她脸色不好,急忙道:“你身上有伤,还是先回去吧。”
家丁拉着两个女人,险些没拉住。
“大公子,要不是她,咱们国公府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您若是稍微还有些男儿血性,就让她滚!”
穆友眉头紧蹙,扭头看向女子,沉声道:“穆国公府有今日,与他人无关。”
“呵,无关?我看,你是看上了那个小贝戋人了吧!”
“啪”的一声,女子脸一歪,瞬间火烧般的疼。
北若卿漫不经心的收回手,冷冷的看着她,“本小姐已经忍了你三句话了。今日,你要么,安安分分的去送葬,要么,本小姐就好好地教训教训你,知道贝戋人二字长什么样!”
女子显然是被打懵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待脸上的痛感清清楚楚的袭来时,她总算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咬着牙怒道:“北若卿!你敢打我!你是欺负我们国公府没人了吗?”
“啪!”又是一巴掌,甩在了女子的右边脸上。
北若卿挑起半边眉头,冷笑道:“你大可以再试试。”
“你!你竟敢打我!国公爷,您看看,咱们国公府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
女子一声撒泼,声音响彻云霄。
穆友忍无可忍,厉喝一声:“够了!闭嘴!”
他一个眼神过去,身后的家丁立马将女子的嘴巴捂住,生生的拖了下去。
另一个女子见状,满脸惶恐的闭上了嘴。
短短两日,穆友瞧着憔悴许多,人也看着成熟不少。
大抵世间少年郎的转变,都要经过这般磨难吧。
她站在人群前,身后围观的人无数,她唯独那一袭暗色衣衫,脸上是温和的笑意,看着他,一字一句道:“穆国公府日后,若有需要,北若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穆公子,祝你来年科考,金榜题名。”
她退后一步,恭恭敬敬的朝着穆国公的棺椁行了一礼,“恭送,穆国公!”
她躬身后,两旁百姓陆陆续续的,倒也不再看热闹和笑话,要么扭头走了,要么便是学着北若卿的样子,鞠了一躬,算是送过一程了。
北家的影响力尚在,一路上,穆国公的发丧队伍气氛陡变,至少掉眼泪的人,是真心的掉了。
穆友感激的朝着北若卿点点头,抱着令牌,挺直了脊背,率领队伍往城外走去。
北若卿抬起头,忽的笑了起来。
她今时今日,此时此刻,方才觉得,自己是北若卿。只是,不是北府的北若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