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别了蓝柔儿,骑着马怅然若失的在山间小路慢慢的走着,一路上他想了很多,无论如何,蓝姐总算还有一条活路,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不是吗?想到这里,小五叹了口气,加快了下山的速度。冬日的山中格外寒冷,连马都打了一个颤。
小五的事情都处理完了,给老楼主的飞鸽传书,应该也已经到了。没准,接替叶掌柜的人此时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他回珍馐楼准备一番,也该去追寻叶掌柜了。想想叶掌柜跟莫雨已经走了四五日了,就算莫雨有伤,不能赶路,现在怎么也该到鄠邑县了。自己如果加紧赶路,三两日应该就能追上他们。
小五正走着,仿佛听到了山谷里有女子的声音在回荡,小五觉得这声音很熟悉,声音持续了片刻,也很微弱,和着风声,若有若无。
小五赶忙勒马侧耳细听,却又没了声音。这荒山野岭,又是夜里,谁家女眷会在此时外出,小五疑惑了片刻,又继续向山下驱马走去。可走了没几步,心里的担忧便弥漫发散起来,他终于又调转马头,脚踢马镫,加速向山上冲去。
这几声回音,实在听得小五放心不下。他决定再回去一趟,确认蓝柔儿无事,再走也不迟。就算蓝柔儿背叛了珍馐楼,可她毕竟也曾是小五的姐姐,自己对蓝柔儿又怎会没有感情。
小五加快了速度,架马声与马蹄声顿时响彻山谷,所过之处惊走一众飞禽走兽。此时的小五恰似李世民那句“雕弓写明月,骏马疑流电。”
可跑了没多久,刚转过一个山坳,黑暗中便依稀可见一人横刀立马截住了去路。小五心里暗自好奇,自己送蓝柔儿进山,一路上小心翼翼,也并没有发现有人跟踪,这人又是什么时候跑到自己身后去的,小五心里暗道不好,如果真的被一路跟踪,又疏于防范,那蓝柔儿的藏身之处岂不是就这样暴露了!
小五赶忙拍马向前,离那人只有十步时,才勒住马道:“兄弟若是劫财,我身上还有几两银子,一并给你,还望兄弟行个方便,让开道路,我有要事,此时正急着赶路,实在耽误不得。”
“你是珍馐楼的店小二。我说的没错吧!”王保保骑在马上喊道。
小五并没有回答,看来此人并不是寻常山贼,也没打算放自己过去,小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腰间的刀,强作镇定道:“看来你是一路从西安府跟到这里的了。”
“不错,你还可以猜猜我是谁。”王保保故作神秘的笑道。
“你便是那晚郑府命案后潜藏于珍馐楼附近的探子吧!”小五此时懊悔不已,千算万算,他不该忘了这个早已潜藏于珍馐楼附近的暗探。他确实大意了。
其实小五并不是没有防备,只是这个王保保实在太过狡猾,几天来,珍馐楼的人时刻都在暗中观察,试图找出这个监视珍馐楼的探子,可是毫无收获。
你明知有人在暗中窥探你,可无论如何也查不出他的位置,焦急之下,就会铤而走险,而敌暗我明,就会犯错。
“孺子可教,可惜晚了。今日,你跑不掉了。”王保保将刀指向了小五。
“山上的别院,你已经去过了?”小五还抱有最后一丝幻想,他希望蓝柔儿还没有事。
“你说呢?要不是我先去了别院,你以为你能跑到这里吗?”王保保冷笑道。
“那院中女子呢?”小五发现王保保的马还在喘着粗气,便知道他定是从山上别院赶下来的,王保保没有说谎。马呼出的气在冬日的月光下犹如水雾一般四处飘散,小五暗道蓝柔儿只怕凶多吉少。
“你是说蓝柔儿吗?跳崖了。我可没想杀她,我只是想要她手里的证据。条件还没谈好,她便跳了。”王保保淡淡道。
“我有一个习惯。”小五愤怒的脸上已布满泪水,身体开始不住的发抖,蓝柔儿才刚逃出生天,就遭遇不测,这些官府的走狗,他本就恨不得见一个杀一个。如今逼死了蓝姐,小五更是难以接受。
“哦?说来听听。”王保保睁大眼睛,好奇的盯着小五,冷笑了一声。
“有,仇,必,报!”小五一字一句道。
“哼!我只怕你是痴人说梦!若你乖乖说出证据下落,我善心一发,还可以告诉你蓝柔儿可能掉在哪了。与其找我报仇,不如赶紧去给她收尸。”王保保冷嘲道。
小五已经跃马冲了过来,他从腰间拔出了已经许久未动的那把刀。就是这把刀,杀了他仇人一家十五口人。
今日,他要用这把刀为蓝柔儿报仇。马蹄相撞,刀兵相见。小五就像嗜血的猛兽一般,满眼通红,只为杀人,毫不躲闪,他双手握刀,使出全身的力气扑向了王保保。小五怒火攻心,根本顾不上拆招,只求速战,一味的猛打猛冲,向王保保近身逼近。
王保保的绣春刀细而长,本来就占了轻巧的优势,更兼他身法灵巧,始终与小五保持利于自己的攻击距离,小五用蛮力强行占据主动,王保保却并不急躁,严密防守,毫无破绽。时不时还会出奇招减缓小五的攻势。可小五毫不在乎王保保的动向,他只顾将手里的刀往王保保的命门猛砍,根本不顾自己的安危。
王保保若是只有三脚猫功夫,碰上拼命三郎一般的小五,此时早已被大卸八块了。可他不是酒囊饭袋,锦衣卫的披挂刀法并不是只有钱明会。论刀法,王保保可以做钱明的师公。
只不过王保保觉得,能用脑子做的事,尽量不要用刀,动用武力永远是最蠢的办法,而人之所以为人,跟动物最大的分别便是脑子,所以他当上试百户之后,便很少用刀了,出风头的事情他早已不屑去做。所以王保保给人的印象更像一个冷静的谋士。
可他当锦衣卫之前,本是一个捕快。那时的他,便已是九州十八县数一数二的快刀手了。无论是官还是匪,听到王捕头的大名,无不退避三舍,在他的治下,还没有哪个蟊贼敢跟他叫板。因为不信邪的,早已身首异处,轮回投胎去了。
可今日,他不得不出手了,王保保想到自己已许久没有动刀,心里还有点冲动,哪怕今日自己并不用尽全力。
钱明使披挂刀法要双手,众人看了便赞他卓尔不群。王保保虽然也在一旁拍手称赞,可他心里却只是冷笑,如果钱明的披挂刀法也能算卓尔不群,那他算什么?
王保保,单手便可以用披挂刀法轻松对敌。而且他双手皆能使刀,而他最厉害的,是他的左手。可他却从未用过自己的左手。
当年擒杀金刀门主武正一战,是何等的惊心动魄,二十三名青衣捕快在一刻钟便毙于金刀武正手下。杀人后,武正甚至提着他的金刀,站在县衙门口挑衅,并将府衙牌匾一刀劈做两半。县令被吓得躲进了茅厕,一众衙役接跪于武正面前,只求活命,这些人将朝廷的脸面丢的一干二净。
王保保原本不想杀武正,因为王保保知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如果匪都杀光了,还要捕快干什么?
可是武正实在太过嚣张,他的确够厉害了,可是一山还有一山高的道理武正却不是很懂,凡事有度的道理他武正更加不懂。他根本不想与王保保维持这微妙的平衡。或者说,一个土匪的境界根本还没有那么高。
所以武正杀二十三名青衣捕快的事,王保保忍了。可是他提着金刀在县衙门口挑衅,这就是在砸王保保的饭碗了,触及王保保的底线,武正就该死了 。
王保保一人一刀从县衙出来的时候,还有看热闹的百姓劝他不要为了饭碗丢了脑袋,县令都跑了,他一个捕快还逞什么能,赶紧跪于一旁求饶吧。
王保保右手持刀,只用了一百回合,便砍下了金刀武正的脑袋,并且一路步行至菜市口,亲手将武正血淋淋的脑袋挂起示众。
而武正的那把金刀,被他换成了一百两银子,他拿着这一百两银子,贿赂了卫所佥事。从此,他从一个捕快被提为锦衣卫校尉。因为他知道,在一个躲茅厕的县令手下,永远不会有出头之日。
小五,的确不是王保保的对手,王保保自然清楚,可王保保也不是傻子,如果他使出真本事与小五对敌,那小五必然就知道了自己的斤两,就凭程天鹏的那两把刷子是无论如何也救不走小五的。这样一来,很可能被小五发现他们两人在演戏,那之前一切的努力都会变的毫无意义了。
决不能让小五发现这是自己的苦肉计。于是王保保假意跟小五斗的难解难分。不露功力的同时,在小五身上留下了三处伤口。
斗了五十于合,王保保乘机瞥了一眼草丛里的程天鹏,突然发力,使个“沉刀挽花式”,用刀背重重的将小五击倒在地。又使一式“抱月追星”,将小五的刀扫飞出去,并一脚踩在了小五胸口。
王保保将刀架在小五脖子上,左手还不忘掏出酒葫芦喝了一口。“报仇要靠刀法,不是靠嘴的!”说到这里,冷笑着将一口酒喷到了小五脸上。接着,竟一脚踩断了小五的胳膊。
随着一声脆响,小五痛的大叫起来。另一只手却仍在疯狂的捶打王保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