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牛宫,无枉阁,虚云卧房中。
四人围坐八仙桌,气氛压抑。空气仿佛凝滞一般,每个人都沉默不语,静坐思索。张松劲,虚云嫡传大弟子,只有四十出头,一张国字脸上一副严肃冷酷的表情,阴沉的目光一直望着八仙桌正位的虚云,很久都不见他眨一下眼。挺立的鹰钩鼻将他薄薄的嘴唇衬的更加单薄,张松劲本就少言寡语,心机深重,一切唯虚云之命是从,这些年虚云拿下三清大权张松劲功不可没。与他冷酷的相貌一样,此人性格孤傲阴险,目中难以容人,丝毫不讲情义,只要绊住他的,不论是谁,一概清除,毫不手软。
比起屠有道,虚云自然更加看重这个大弟子。不光因为张松劲是他的得力军师,替他出谋划策。最重要的是虚云觉得张松劲跟自己最像,杀伐决断,心有灵犀。往往他的一个眼神,张松劲便已将他的想法了然于胸,并立刻付诸实施。
而屠有道,在虚云和张松劲眼里,完全是一个蠢猪式的人。这种人,给他一点特权与甜头,他便乐意为你做任何上不了台面的事情。而最令虚云满意的,是他从不思考,你只要告诉他做什么就够了,仿佛根本没长脑子。虚云可以毫不费心的将屠有道这颗棋子放在任何位置。
“松劲,此时此刻,你倒是一言不发。”虚云终于沉不住气,语气略带不满。
“师父,此次若不除去太一,日后定成师父的大患,现在时机已然成熟,望师父斟酌。”张松劲的意见一向是虚云最看重的,他自己又何尝不知,迟迟不开口,他就是在等师父的态度。
“师哥言之有理,我观今日太一老道在三清殿前已有不悦,我们若不率先发难,只怕要受制于人。”屠有道毫无主张,眼见大师兄已有主意便随声附和。
“太一毕竟是武林泰斗,武功深浅难测,我等还是想个万全之策,莫要硬拼。”风任秋是虚云三徒弟,遇事虽然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但比屠有道强不少。
“松劲!可有智取妙计?”虚云有节奏的敲击着八仙桌,缓缓道。
“师父,何不召开三清大会,昭告门派上下,我们无枉阁与他紫宸阁斗法。胜者接管三清,另立掌门。我从中设计,让师父取代太一!”张松劲突然站了起来,原本直勾勾的眼睛此时转的飞快。
“细细道来!”虚云激动道。
“第一场由太一在紫宸一脉三代弟子中选一人,与我等师兄弟门下弟子过招;第二场任由太一选人与我过招,第三场则由师父亲自诛杀太一,太一若死,大事可成!前两场比试就算有失,也无伤大雅。因为第三场比试,我会先给太一下毒,比武当日,必叫他死于非命!太一一死,其余坐山观虎斗的师叔必然迎风而倒,三清便是师父的了!”张松劲一边踱步一边说道。
“嗯?”虚云脑海中飞速闪过张松劲给他描绘的夺位画面。
张松劲将手伏在八仙桌上,看着虚云又道“三代弟子中,我紫宸一脉的赵长生一枝独秀,技压群雄;而我辈之中,没有人是我张松劲的对手,这一点师父应该心知肚明,陈万宗资质愚钝,不足挂齿!”
虚云斜眼看着被风吹动的烛火,手指仍旧有节奏的敲击着八仙桌,“咚,咚,咚,咚。”在这压抑的环境中犹如倒计时一般,让人厌恶。旁边的屠有道已经在八仙桌前坐了一个钟头,实在受够了这种让人窒息的气氛,索性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起来。
“你!师父邀我等共谋大事,你怎能兀自喝起酒来?”风任秋小声责备起屠有道。
“哼,出谋划策本就是大哥的事,我等在此也是多余,左右无事,喝一杯又有什么打紧?师父都没说我,老三你就别狗拿耗子了!”屠有道不耐烦的轻蔑道。
“你,你哪有一点修道人的样子!”风任秋自知对牛弹琴,索性从袖中翻出一本《参同契》看了起来。
“师父,况且我有九成把握,让这太一老道中毒,只需如此这般….”张松劲说到这里,突然伏到虚云耳边小声嘀咕起来。
虚云的脸上终于慢慢扬起了一丝得意,频繁点头,满意的沉吟
“嗯,我意已决!”虚云猛地一拍八仙桌,站了起来。
又道“毒杀太一,比武夺权,尔等速速准备,三日之后起事!”虚云一向冰冷如雪的脸上此时已经近乎疯狂。
权力带来的诱惑,是虚云难以拒绝的。就像食客难以拒绝美食,多情者难以拒绝美人一样。他早已等不及了,等不及将三清的一切据为己有,这一天他等了整整二十年,没有人知道他这些年是怎样在怨恨和妒忌中度过的。从师父把掌门传给太一的那一刻起,虚云便发誓,要让老一去阴曹地府陪那个昏聩愚蠢的师父。这一天终于来了!
众人退去之后,虚云独自来到了三清观祖师殿,他想告诉早已西去的师父,他最喜欢的徒弟,马上就要去陪他了!
可是,当他走进祖师殿,跪在历代祖师排位前的,竟是师兄太一。虚云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拔腿就要离开。
“师弟,既然来了,当着师父和历代祖师的面,就让我们解开这二十年的心结吧。”
“哼!”虚云冷哼一声,来到祖师排位前,他并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在黑暗中看着太一。
“你一直怨恨师父将掌门之位传给了我。”太一道。
“人尽皆知的废话!”虚云不耐烦道。
“师父又怎会不知?”太一叹息着起身,又道“你我同门师兄弟,你也该知道我本无心当这掌门。”太一转身望着虚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