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很久，也许很快。

我已经伤痕累累，手里剑再也举不起来。

恍惚中，似乎是顾七那个棒槌——

“主子！”

我心想，你大爷的，终于来了。

“禁卫军都被调去宫里了！城里没有援兵了！”

那你还来干什么？

给我陪葬吗？

“但是！”

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

“七王爷，是七王爷！”

这个棒槌，师父，不然辛苦您老人家上来一趟，把他也带走吧……

“……七王爷去郊外三大营点兵，他来救你了！”

话音刚落，射来一支箭，将我后背的敌人射飞。

我抬眼望过去，漆黑的夜里，两列举着火把的士兵迅速在街头排开，大周的不败之神，策马从长街尽头飞奔而来。

战马横冲直撞，很快到了我身边，他弯腰一捞，我就到了他怀里。

“赵璟啊赵璟，好好当你的残废多好……你不应该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抚我的发。

我似乎又流眼泪了。

——

小皇帝终究是扳倒了太后，结束了自己的傀儡生涯。

过程虽然曲折坎坷，但他真的做到了。

三天后，我奉命入宫面圣，皇帝依然是那副单纯无害的纨绔脸，但我已经不敢冒犯天威。

“当夜朕没有去救你，你怪朕吗？”皇帝问。

皇宫是个奇怪的地方，这里的人似乎都戴着一张假面，不到最后一步，你很难知道底下藏的是人是鬼。

当夜，我不过是小皇帝的饵，他拿我牵制住李自成，然后以太后的名义调走都城禁卫军，被诓去的禁卫军将领一入宫就被皇帝的亲兵拿下了，太后随后被赐了鸩酒。

他将一切都算计得分毫不差，理所当然，大获全胜。

他应该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来救我，因为这对他而言根本不重要。

“臣，不敢。”我识趣道。

新帝笑得很开心：“你真的很聪明，若非你一开始就说过不想留下来，朕大概很乐意将你留在后宫。”

这分明是在威胁我。

狗皇帝，阴阳脸，臭德行。

“你心里一定在骂朕吧？”他轻飘飘道。

我一面继续在心里问候他祖宗十八代，一面假惺惺道：“臣，不敢。”

“不重要，这些都不重要了。”皇帝脸上露出一种以往从没有的沧桑，“北阳军一案的真相，朕已经如你所愿昭告天下，你再帮朕完成最后一件事，朕就放你走。”

——

诏狱。

“恶鬼”一案，被掳走的官员都被关在这里。

顾七跟在我身后：“原来恶鬼一案幕后凶手是陛下，怪不得大理寺和刑部怎么查都查不出来，他们不是没找到线索，而是找到了也不敢继续往下查吧？”

我说：“你聪明了，但有限。”

该怎么告诉他，这是我和皇帝共同的手笔，他顾七也是幕后凶手之一。

赵璟被关在诏狱最后一间——皇族特供“高级”牢房。

北阳军一案本来波及不到他，可他连虎符都不用，都城的门说开就开，三大营的兵说调就调，有脑子的皇帝势必都不会留下他。

牢门被打开，顾七终于难得眼神好一次，将食盒和酒壶摆好，对我说：“我在外面等你，你们好好谈。”

从我出现，赵璟就一直安静地看着我，一眼都不落下。

如果不是我已经很了解他，我大概会被那双眼睛里藏着的深情欺骗。

牢狱之灾并没有侵蚀他美丽的容貌，即便发髻松了，有几缕青丝溜下来遮住他半只眼睛，可他反而越发清冷易碎，让人忍不住想呵护他。

可我知道，这都是他的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