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郎一直注意着林立,他见过很多可怕的人,可是见过最可怕的却是眼前这一个。林立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个疯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把他给杀了。
似乎很可笑,小五郎在此时竟然怕的是被林立杀掉。
这也是人的一种求生心理。林立要杀他,可是抓住后,却又没有一点动手的意思,而是在慢慢戏弄。时间久了,那些本来已经想好以平和心态去接受死亡的人忽然不想死了,反而觉得死亡仍然遥远,自己仍可以活下来。
小五郎忍不住跨出了第一步,林立躺着依旧在低吟有名的诗篇,依旧口齿不清。
当小五郎的脚跨出第三步时心里还有几分窃喜,林立忽然道:"如果你再跨一步,我立刻砍断你的脚。"
小五郎被惊出一声冷汗,刚才的侥幸茫然无存,脸上有着惊慌失措的表情。他没有想到林立这时还能保持如此高的警惕。
林立抓起第七坛酒,倒在自己的脸上,道:"如果喝这么多酒,不仅是喝醉,而是喝死了。可是我没有喝一滴酒,我只是想用酒淋一下,看看和水淋有什么不同。"
小五郎慢慢地缩回了身子。
林立叹道:"等过几天,我会想办法除去你的脚的,你太不老实了。"
他轻淡描写地说着,似乎这是一种无足轻重的事。可是却已把小五郎吓出了一声冷汗。
酒,依在,在沙滩上,还有二十坛。可是林立却没有再倒下去的意思,他慢腾腾地站起,喃喃道:"回家吧!"
有家么?
他苦笑。
岸边的小屋是宏强的,林立伫立着,呆呆地望着眼前这片黑暗,低矮的小屋在多少天的风雨中快要倒下。
杂草没径,似乎无路。
草有湿气,似乎很滑。
小五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推开那扇门,扑鼻的潮气,带着一点奇特的霉气。
这种味道最容易让人感受孤单,那张床孤零零地靠着墙角,上面落满尘土。显是久未人居。
这似乎是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宏强竟然已经很久没有来这间小屋。
那个女人竟然能令他改变住的地方。
可是他偏偏又要让自己接近那个女人。
有一点可笑,有一点讽刺,更多的是痛苦。
宏强最大的本领就是在未知的情况下去找一个想见的人,开始他有些束手无策,可是看到沙滩上那些酒,他就仿佛已经看到了林立。
他把酒壶倒满,呆呆张望一阵黑色的浊浪。
蜿蜒曲折的小路,不知多久无人走过。
不知是村庄受到冷落,还是他的人受到村庄冷落。越向深处走越能感觉到冷落的氛围。
孤灯,属于他的空间的灯,此时却在他的视线。
宏强欣慰地笑了,也许这里才是一个心静的地方。因为这里会让人感到家的感觉。
推开门,宏强才知道,他虽欣慰,可是却无言语,面对林立--面对这世上唯一知道他秘密的人,表情是复杂的,而且感情也是复杂的。
每次,林立面对宏强都是歉意,和对这个坚强男人的同情,只不过,他的同情没有显露在脸上,脸上只有歉意。
宏强打量林立良久,然后把头隐身进黑暗中,低低咳嗽了好久,缓声道:"求……"宏强忽然住口不言,他忽然觉得用"求"这个字已经不合适。既然已经是他的女人,那么他做这件事就是理当应该。别人"求"对他而言似乎是一种讽刺,尤其是宏强的求。
宏强止住咳嗽声,道:"她需要你。"
林立苦涩地笑着,似乎再也不忍去看宏强。
宏强没有说多余的废话,道:"走吧!"
林立却叹了口气,道:"有你她就知足了。"
无意的真心话,没有故意地伤人,却比故意伤人更猛烈。
宏强的身体似乎抖了一下,被人戳到疼处的感觉不是随便的人就能轻易地承受得了的。
宏强慢慢道:"欧亚赌坊已经不姓童了。"
林立暗忖道:"那我就更不应该去了。"
宏强道:"欧亚赌坊改霍了。"
林立失声道:"什么?"
宏强转过身,看着林立,两人目光相接,随即下意识地相互避开。
宏强道:"重要的是,她,仍未能摆脱折磨。"
林立眼角动了一下。
宏强叹道:"我不知道除了你,还有谁可以让霍天弃就范,同意给她以自由,并希望你……给她以幸福。"
林立呆住。宏强继续道:"她的命运依旧没有变。"
正是深夜,正是疯狂,女人是深夜的精灵。
精灵起舞,在男人间,男人是深夜的恶魔。
他们肆无忌惮,欧亚赌坊忽然放出话,男人可以对这里的任何一个女人蹂躏。
这里的女人本就是让男人蹂躏的,这放出的话似乎显得多余。
可是,当你知道,这里有一个女人其实是例外时,你就会明白,这种话其实是专门针对刘云燕说的。
意思,就是她也不是例外,她也可以任人抚之。
于是,舞池里有惊叫,与痛苦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