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底，忽然传来一人的咳嗽声，就像是灰尘呛到了喉咙，无法顺畅呼吸。

黄老板无力地趴出来，然后艰难地向烟枪奔去。

霍天弃松开了阿超的手，他的手已经不是手，已经因骨骼的骨折而变形。剧烈的疼痛，可是阿超还是咬着牙挺着。

霍天弃慢慢从阿超的口袋里掏出烟叶，扔在了黄老板面前，道："像狗一样叼起来，你就吸。"

黄老板真的像狗一样，叼了起来。

过了几分钟，黄老板终于变得正常。他慢腾腾地想坐在太师椅上，他刚坐上去。霍天弃的脚就踢了过去。那张象征高贵身份的椅子应声而碎。

黄老板苦涩地笑了笑，道："你终于来了。"

霍天弃重复道："我终于来了。"

黄老板看了一眼阿超，道："你可以走了。"

霍天弃盯着阿超，也说了同样的话："你可以走了。"

黄老板凝视霍天弃，忽然道："你丑了许多。"

霍天弃没有生气，只是淡淡道："拜你所赐。"

黄老板道："你是知道的，当年那场火是花师兄放的。"

霍天弃道："如果没有你从中挑拨，他也不会去放那把火。

黄老板笑了笑，道："如果没有嫂夫人，我们兄弟也不会相残的。不过，如果没有嫂夫人，我们兄弟的生活也不会有什么意思。女人的确让男人难以割舍，也的确会留给男人许多故事。"

霍天弃道："你好像到现在都没有一点对她的悔意。"

黄老板坦然道："生活本来很好，我跟花师兄只不过和嫂夫人在荒郊野外发生了一点男人和女人应该发生的事。"

霍天弃沉默着，针一般的眼睛似在将眼前这个人穿透。

黄老板道："我们回来也告诉过你，你也没有反对。"

霍天弃紧紧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生怕泪水流了出来。他已经二十年没有流过泪，他认为他的泪水已经流干。可是此时往事如歌，被人弹起，却再也不能不去回忆。

二十年前，他下山劫掠，遇到一个满脸泪痕的女人。不是因为她的魅力，不是因为她的气质，就那么莫名奇妙地把她留了下来。甚至那天晚上，那个女人还脱掉衣服……

霍天弃脸上的三道疤痕轻轻抖动，叹气道："你就是用这个原因挑拨……最终烧死了一切人。而你却偏偏又卷走了多数财物，建立了童山。"

黄老板点头，道："不错。"

霍天弃道："你本也是一个出家人，为何会有如此贪念？"

黄老板笑道："据我所知，你也是出家人，你为何还要有嫂夫人？"

霍天弃缓缓道："如果一个人有了爱，会抛弃一切的。"

黄老板缓缓道："如果一个人有了念，会不顾一切的。"

霍天弃拊掌道："好。"

黄老板扬天打了一个哈哈，喃喃道："当然好，如果不这样，我能有今天么！"

霍天弃叹道："是啊，如果不这样你绝对不会有今天的。"

黄老板忽然道："你暂时不想杀我？"

霍天弃盯着他，一字字道："我暂时不想杀你。"

黄老板道："那你计划杀我的时候，先通知我一声。"

霍天弃道："为什么？"

黄老板道："我想在临死时告诉你一个秘密。"

霍天弃微微点头，并没有直接去问什么秘密。秘密本是最吸引人的一件事，可在霍天弃眼里，好像什么秘密都不值得他去关心。

黄老板又抓起烟枪，凝视了好久，忽然道："有一件事我很奇怪。"

霍天弃凝视着他，道："你奇怪我怎么知道你在这里？"

黄老板点了点头。

霍天弃道："外面那扇门上依然有锁，未有人开。你知道那扇门，可是你没有选择那扇门。我倒很意外，不过看到你吸食鸦片我也就不好奇了，外面很难吸食这种东西。还有，这把烟枪就在这里，没有移走。当我看到这柄烟枪时，我觉得你并没有吸食鸦片，只不过是一个用来想让我在这里等你的幌子。不过，注定，你要落入我的手掌，在我怀疑的时候，你那个亲信来了。"

黄老板忽然笑了笑道："你为什么不认为，其实是我想见你呢？"

霍天弃默然良久，笑道："是啊，像你这样一个已经活的没有意思的人，此时最想的可能也许是见我。"

黄老板道："我知道别人可能会相信我真的离开了这里，可是我相信了解我的人却一定知道我不会乱走。一个像我这样几乎只懂得享受的人，怎么会跑出去受苦呢！"

霍天弃道："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其实你最希望的是我还是莫要找来，就算我找来也莫要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