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郎从王猛的眼睛里看出了无法控制的愤怒，他希望王猛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镇定。没有做过亏心事的镇定，只有这样他才能活下去。他已经对言语的解释失去了耐心，只好用这一险招。

王猛只看了一眼，然后就不再说话。

小五郎镇定地问："你看出了什么？"

王猛没有回答他看出什么，而是道："我不明白林立为什么要杀琳儿？"

小五郎等王猛这句话已经等了好久，他没有来这里时就想好来到这里的一切对话，所以他没有思考，而是直接，没有丝毫停顿，道："因为琳儿想要杀酒井。"

王猛道："为什么？"

小五郎道："因为酒井是琳儿的上司，你知道像琳儿那样性格倔强的女人是不甘心做别人手下的。"

王猛眼睛忽然冒出了光，狞笑道："果然是你杀了琳儿。"

小五郎睁大眼睛，他不明白王猛为什么会突然之间说出这么一句话。

王猛道："据我所知，琳儿曾经也是你的上司，你也非常不满这个决定。重要的是你为这个位置还和林立勾结，试图杀害琳儿，所以琳儿是女儿身才会被人知道。"

小五郎忽然无奈地苦笑道："如果你想让我死，你就不必找这么理由，没有必要。你现在就可以动手。"

王猛道："你觉得我会轻易地让一个杀死琳儿的人去死么？"

小五郎道："你打算折磨？"

王猛道："没错。"

小五郎看了一眼王猛，道："可怜呐，琳儿如果泉下有知的话一定会痛心的，她最好的朋友被她最爱的人……"

王猛狠声道："如果你再说你是琳儿的朋友，我让你马上去死。"

小五郎的衣服已被冷汗浸透，他已经快要崩溃，可是当死亡来临的时候人总是有一种奇怪的潜力。他一直很镇定自若地面对王猛可怕的表情和冷若寒冰的声音。

王猛没有杀他，只是戏弄一般地拍了拍他的脑袋，道："我不会杀你，不过，这并不是在说明我相信你的话。我谁的话也不会相信。我不仅不会杀你，而且还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可以让你活下去的秘密。你千万要记住，你千万不要离开这间屋子。林立就在欧亚赌坊的后面，重要的是他已经变成一个废人。只要你不出去，你就永远是废人。可以说，你即是他想要杀他的人也是他的救命恩人，如果你出去你就救了他。"

小五郎有些不明白，疑惑道："他变成了废人？"

王猛道："对，他已经变成一个什么也不能做的废人，变成一个傻瓜。"

小五郎忽然道："那你为什么不杀了他，杀了他不是就可以替琳儿她报仇了么？"

王猛先给了小五郎一个耳光，冷声道："我不是说过，你不能再叫琳儿这个名字么！"接着道："我杀人一般希望死在我手中的人是完全清醒的人，让他们明白是我杀的他们。"

小五郎道："把我交出去他不就清醒了么？"

杜充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确实他是会清醒，可是另一个人就会因此没有心病。"王猛想着霍天弃，如果他要杀霍天弃，他只有一次机会，而且是绝对不能错的一次机会。

小五郎忽然奇怪道："为什么我是救他的人呢？"

王猛道："因为他太恨你了。恨极生疾。这样的病古往都有。"王猛笑了笑，道："看来多情并不是一件好事。"

王猛走到门旁，道："你记住，你只要不出这个房间你就可以活的长一点。如果你敢出去，就算林立不杀你，我也会一定把你杀掉。"

小五郎看着闭紧的门，喃喃道："我为什么要出去呢？这里有女人--有最能消遣时光的东西我为什么要出去找死呢？"

他笑了，发自内心地笑了，王猛刚才的话证明他暂时死不了。心里虽还有恐慌，可是已经不再那么强烈。林立在后面又能怎么样？一个傻瓜怎么可能找到这里？

王猛已经来到了后面，与前面的喧嚣就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他的人也像是因为两个不同的世界而变成两个不同的人。他冷漠的脸上不知为何多了一丝狂热的笑容。

他抬头看着黄老板的窗户，很想冲进去把这个胖呼呼的老家伙杀死，可是霍天弃的突然转变让他不再能做完这一切。

他没有花太多的时间在黄老板那座最好的房间，他在回廊间无声地走着，走出回廊。

尽头，一个阴暗的角落，一个全身无力的人，像一滩泥摊在那里，一动不动。

王猛眼睛里的轻蔑、不屑，同时也有一点点可怜，虽然他恨林立，可是毕竟一起长大。不过，无论如何，一切成长，一切过往对他来说，已经无关紧要。

他已经不再在乎。

自琳儿死后，他对一切已经不在乎。

一生有过唯一的一次，他也相信这是他今生的最后一次。

他最难过的是，她的名字还是别人告诉他的：小野琳子。

只有在这个已经成为过去的女人的眼睛下，他才会表示出一丝奇怪的天真。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冷漠。

对一切都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