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两岸,如雪似玉的梨花,吸引来了城里人。平日里宁静的小村,此时,村头的空地上停满了车。我们在运河上雇的几条船,已经无法满足游客的需求。但是,从行里贷款的事情,却没了音信。在我焦急的时候,行里来人了。
一辆面包车,载着信贷部孙主任,扶贫小组办公室主任李萍。不过,我有我意想不到的人,那就是人事科薛科长。看到薛科长略有富态的身姿从车上下来,我就跑了过去。“薛姐,您咋来了?哎呀,他乡遇亲人,心中之情无法言表啊。”握着薛科长的手,我激动的说。薛科长笑着把手抽了回去,说道:“老弟呀,想我这老姐没错,可是,你要把老姐的手攥得肿了?”孙科长哈哈一笑,说:“薛科长,人长得漂亮了就是好。我这老弟,也是我的老部下。可是,我来了以后,理都不理我,冲着你就来了。”
薛科长笑了,似乎有些害羞,白皙的面孔上泛起一层红晕。不过,这种女儿态,似乎是忘记了岁数,也忘记了眼角的鱼尾纹,显得有些过时。似乎像是如今时兴的老人穿上婚纱照,重温昔日的少女少男情怀。
我赶紧过去与孙科长握手,陈伟恐怕冷落了李萍,在那里与她寒暄。只不过,陈伟同志平时缺少政治教育,说出的话语,显然不能适应李主任的口味。李主任就像是遇到吃了大蒜的人,扯着身子憋着气,身体越来越后仰。我佩服的看了一眼李主任,练过瑜伽?
我走了过去,李主任这才完成了高难度的动作。“李主任,大驾光临,赵家庄人民之幸,也是我等之幸。” 李主任脸上飘过一丝的笑容,随着春风一度,瞬间消失。说道:“我来这里,是代表行里来检查一下。听说,你最近的动作不小啊。”我看看李主任那张“余则成”的脸,没有找到答案,于是说道:“走,到河边看看。我们主要是围绕着大运河展开的活动,所有的旅游项目都在那边。”
我们几人,行走在绿草和春花之间,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人心旷神怡。指着远处的梨园,我告诉大家,明年,就能结果了。今年,以前留下来的一些梨树,也会带来一部分收益。今年,我们把城里人请来,让他们自己采摘,然后这些水果,以低廉的价格卖给大家。薛科长笑眯眯的问道:“这样,不是少卖钱了?”我摇着头笑着说:“不会。一,我们少了运输环节,节省了运费。二,我们减少了途中的损失,相对来说,那就是增加了产量。三,游客来了,又能给我们增加其他的收益。”薛科长笑着挽住我的胳膊,说:“老弟啊,真的是长大了。要不是工作忙,我真想多住几天。”
薛科长身上的香脂气,犹如不讲理的强盗,硬是闯进了我的鼻子里。但是,我没有撤退的理由,只能让薛科长软绵绵的身子,依靠在我的身上。我问道:“薛姐,今天,你咋有时间了?”薛科长似乎有意无意的看了李萍一眼,说:“公差。今天我们过来,是对你工作的检查,而且,还是调查一些事情。”薛科长还没有说完,李萍抢着说道:“薛科,靠在小伙子的身上,到底是一对情侣呢,还是一对母子?”这个李萍,怪不得别人都讨厌她,你听听,这说话的口气?我有些不高兴地说道:“李主任,我们是姐弟,在一起亲密一点,也没有什么不妥吧?”
李萍鼻子里哼了一声,像是不屑回答我的问题。这时,陈伟一下挎住了她个胳膊,说道:“别以为人家李主任没人稀罕,不就是年纪大点,模样丑点?我就不嫌弃。”李萍猛地把胳膊抽了回去,气愤地说道:“谁说我老了?我丑,我也没听别人说过。”孙主任呵呵一笑,出来打圆场,说道:“陈伟,你小子,好意,从你的嘴里出来,就变了味。那天你打电话,不是说,晚上做梦梦见李主任了?”李萍的眼睛一亮,自己成了别人的梦中情人?
陈伟嘿嘿一笑,说道:“这是真事。”我奇怪的看看陈伟,这是我不知道,孙主任怎么知道?陈伟接着说道:“我梦见李主任在拉屎。臭啊,把我臭醒了。”李萍的脸色变了,似乎,陈伟的玩笑话,真的是自己被他**了。孙主任躲在我的身后偷偷地笑了,此时我才明白,孙主任也会唱双簧啊。
来到运河边上,一条改造以后的渔船停在河边,游客梦正在互相搀扶着上船。游客大多是年轻人,说说笑笑,给春天的大运河增添了生气。看到我,船老大于四宝喊道:“领导,你咋来了?上船喝点茶水?”我看看孙主任,说道:“现在天还早,来的游客少,咱们到船上坐一会儿?”孙主任点点头,搀扶着薛科长,慢慢的走上了踏板。我扶了李萍一把,她看看我,眼睛总是不满意的神情。可是,颤巍巍的踏板,还是有些让人心中生怯,只好无奈的把手搭在了我的胳膊上。
来到船上,船舱已经被分割成几个小舱。在一个小舱里坐了下来,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端来茶水。我看着她问道:“你是刚来的?”姑娘笑着点点头。姑娘的身上,穿着一件蓝底白花的衣服,两条黝黑发亮的大**飘在身后,一副渔家女儿的模样。只不过,娇嫩的皮肤似乎说明,她原来不是船老大的女儿。我说道:“会唱歌?”姑娘笑着点点头,毫无怯意的扯开了自己的嗓子,一首曾经传唱了多少年的渔家曲子,在运河上回荡。
姑娘的歌声甜美,将众人深深吸引。一曲终了,众人被歌声陶醉,此时才醒来。我看看孙科长,一手打着拍子,似乎仍在陶醉。薛科长跟着姑娘哼着小曲,意犹未尽。李萍量眼睁睁的望着船舱外面,似乎在想着什么。陈伟痴痴的看着姑娘,让人家姑娘脸一红,转身走了出去。
我对众人说:“各位领导来了,我得尽一下地主之谊。今天中午,咱们就在船上吃饭,顺便也看一下运河两岸的春景。”孙主任刚要点头,李萍哼了一声,说道:“你是来这里扶贫的,不是来这里享受的。我们来了,是想谈一下你的投资问题,绝不是来吃喝玩乐的。”我看看她,笑着说道:“李主任,不管你来有什么样的事情,饭,总得吃吧?”李萍站起身,说道:“这里不适合研究问题。到赵家庄储蓄所,借用一下那里的办公室,我要传达行里的文件。”我靠,这是带着尚方宝剑来的?孙主任和薛科长都有些无奈,与李萍出来,总是那么让人扫兴。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储蓄所,丁雯雯一看,这是咋了?一下来了这么多“大人物”,赶紧忙着泡茶倒水递烟。看到我脸色不悦,悄悄地问道:“主任,咋回事?”我看看外面有些阴呼呼的天空,说道:“老妖婆准备兴风作浪。”丁雯雯压低声音说道:“别动气,她就是那样的小人。”说完,悄悄地退了出去。
屋子里鸦雀无声,孙主任抽着烟拿着一份报纸,薛科长喝着茶水看着窗外。李萍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说道:“经行党委会研究决定,赵家庄扶贫小组,在扶贫期间,不是带领村民执行党的政策,走社会主义道路,而是发展和宣扬资产阶级腐朽的生活方式,利用低级下流的方式吸引游客,造成恶劣的影响。对于赵家庄扶贫小组的问题,行里派出检查小组,将予以整顿。该小组提出的贷款申请驳回,村民的贷款,到期收回。如果产生不良贷款,将由该小组负责人承担责任。”
我冷笑一声,看着窗外没有说话。此时,孙主任和薛科长明白我的心情,可是,行党委的决定,两人又能怎么办?陈伟一下跳了起来,说道:“李主任,这都是你一手操纵的吧?把我们毁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睁开眼睛看看,赵家庄还是一年前的赵家庄吗?让乡亲们说一句,我们做错什么了?”我回身看看陈伟,说道:“别说了,这是行党委的决定。作为一个党员,我无条件服从。这件事情,不关李主任的事情。”我然后看看李萍,她的脸色刚才是得意和幸灾乐祸,转而变成诧异。她不明白,我为什么不像平时那样,暴跳如雷?我之所以没有那样做,因为检查小组还有两个成员——孙主任和薛科长。我如果不服从行里的决定,会让他们为难。
我看着李萍说道:“检查小组需要我配合什么,说就行。我的账务都在储蓄所里,你们可以直接找丁雯雯。如果一天检查不完,我想办法给你们安排住宿的地方。”李萍看看我,神情有些尴尬,说道:“这件事情,真的与我没有关系。”我淡淡的一笑,说:“这样解释,有必要?我刚才说过,我是一名党员,这样的党性我还是有的。我回避一下,把丁雯雯给你们叫来,你们展开调查。”说完,我走了出去。
刚才还是晴朗的天空,此时却飘起了毛毛细雨。站在雨中,雨水打湿了我的头发,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一直流到了嘴里。怎么有种咸咸的味道?难道是我的泪水?不是,因为流泪的地方,是我的心!
雨帘遮住了运河,滔滔的河水在雨幕中流淌。渔船升起了白帆,缓缓的向前行驶。我捧起一把泥土,带着春的气息,带着故乡的亲情——。我不会屈服,我要与自己的家乡人,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