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必须面对现实,即使没有这场金融风暴,他母亲的话也未必一定全是真的,后果或许亦并不如骆夫人说的那样严重,骆夫人或许只不过是在找一个理由,一个让她可以心悦诚服的理由——她若放弃,不是牺牲而是成全。但不管她答不答应她的“帮忙”,到了最后,她与他的结局只怕是,一如当年。
只是她的手段比当年陆夫人直截了当的手段高明多了,激不起她任何的抵抗便屈服。
未央诧异着她的心忽然这样明晰,然,在那看似高贵慈悲的面相下,人的心又是多么可怕,她不禁打了个寒战,她不能够再想下去了,那无论如何是他的母亲。
他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不相信地道:“你说什么?你是在与我开玩笑吗?”
“我说……”她艰难地开口,“我说,我们……”
“未央!”他忽然打断她的话,“是不是有人跟你说过些什么?”不等她回答,又抓起她的肩膀急急地道:“我说过,没有任何人或任何事可以影响我们的!你相信我!”
未央只是摇头,违心地道:“不是,没有人与我说过什么,也不是不信任你……是我,你知道,我,我一直都忘不了陆晖……”她的鼻子发酸,吸了口气,强迫自己说下去,“其实我一直都忘不了他,对于你,不过是一时的迷惑,一时的感动。你为我做了那样多的事,那样多,我总想着,我又怎能辜负你呢?另一方面我又以为,感情是可以渐渐生出来了,可是我错了,原来是不可以的,不爱就是不爱,我真的没办法,我……”
“别说了!”他惶骇地望着她,简直不相信这话是出自她口中,只喃喃地道:“我不相信,你只是一夜未眠,太累了……未央,你太累了,需要休息,需要冷静,都是我错了,我不该来等你的,我这就走,你好好休息……”说到最后,他握着她肩膀的手渐渐松了,然后无力地垂在身侧,却并没有马上就走,只是立在原地哀恳似的注视着她。
他并不笨,可是未央知道,她已经刺中了他的软肋,因为陆晖。
他终于转身驾车离去。
她在阳光下泪流满面。
她知道,从此以后她将更加彻底地失去生命中的MR.Right。
公司里裁员名单已经下来了,没有她的名字,可是未央到底是决定了。
李玲知道她要辞职,大吃一惊,“你怎么回事?现在人人都在想着如何保住自己的饭碗的时候你居然要辞职?!”见未央不说话,又追问:“因为骆公子?这又是何苦呢?”
未央没有说什么,只是去意已决。
这时候辞职,时机可以说是坏得不能再坏了,经济萧条,各处只有裁人的,但她总想着生活问题还是比较容易解决的,其他的一切,就只好走一步算一步,关键是,她必须离开。
她去跟房东退房,收拾房子的时候才知道,一个人生活的日子原来身边也堆积了很多带不走的身外物,她蹲在地上看着这些仿佛总也收拾不完的满地狼藉,忽然泄气,索性坐下来,却只是发怔。
恍惚间听见外面有人敲门,她以为是房东太太,没想到是他。
他微微低着头,双手斜插在裤袋中,轮廓隐在逆光中的阴影里,模糊不清,可是眼珠幽黑润泽,像是古时盟誓时投到水里的珠玉,不过再明亮些,还是沉到了水底去了。
未央觉得凄惶,她握着门柄,只呆立在门口发怔。
“不请我进去坐?”他微微一笑,可是笑得那样疲惫。
他笑起来其实是非常好看的,她真想再看一次他那透着邪气的笑容,在那衣香鬓影的商业宴会中,在那利益的狭缝里,随心所欲地弹奏着那用来当布景的钢琴,一切的人与事于他仿佛都是那样无所谓,他本不该遇上她的。
她终于侧过身,往里面让了让,刚想说点什么,一股泪意直涌上来,她不由自主地咳嗽一声,只道:“请进。”
他进去,她掩门跟着走进来,随口就道:“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