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时候把房子卖掉的,她想不到母亲会将房子卖掉,她也想不到,母亲那么快,便会有改嫁的念头。或许父亲与母亲的婚姻早已经出现了裂缝,只是她一直没有发现,但是当她抱着父亲的骨灰,穿过那条幽深的青石板小路,回到家的时候,看到院门前的那把大铁锁,她突然就崩溃了,泣不成声,泪水像决了堤的潮汛,霎时漫上了整张脸。
她慢慢地蹲下来,她可以接受母亲的改嫁,可是父亲的尸骨未寒。
她无法相信。
她不能原谅。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一滴滴地打着头上,脸上,身上,可是她并不觉得冷,她在门前的石阶坐了下来,她无法原谅母亲,亦无法原谅自己,当初誓言坦坦地答应过父亲的事,可是却无法做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从此支离破碎。
雨停停又下下,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站了起来,抬起迷蒙的泪眼看着身后紧闭的两扇大门与围墙,她从来不知道,原来那堵墙是这样的高,又高又厚。在墙的后面,就是她的家,虽然已经不再属于她,可是她一直记得,记得屋里的一桌一椅,记得里面的露天小院,记得小院里的有一棵年轮跟她年龄相同的树,那是她出生之时,父亲种下的。
可是如今,上天是这样残忍,要她将生命中所有美好的事,硬生生地割舍掉。
不管父亲的离去,母亲的改嫁,抑或是与陆晖的分手,她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
不过是一年,只不过是一年,她却几乎把一辈子的生离死别都经历到了,不是不灰心,不是不绝望的,可是人既然活着,也就这么一天一天地活下去了。
后来她一个人在镇上的医院整整地躺了一星期,是肺炎加高烧,病房很冷,她每天挂完点滴便站在窗口向外面望去,医院的院子里也有几棵大古树,叶子在冬天里也是浓绿浓绿的,不知道是什么树,只是母亲没有再出现过。
曾经血浓于水的骨肉至亲,原来也可以成为陌路人。
自此,一别经年。
她没想到母亲会打电话给她,她也不知道,母亲是如何得知她的电话号码的。
可是是她,明明是她。
未央晚上睡得不好,早上迷糊过了头,结果上班便迟到了,提着早餐顶着两个黑眼圈冲进电梯的时候偏偏还撞见了姗姗来迟的顶头上司陈经理。
星期一上班便迟到,未央心虚至极,陈经理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一向不苟言笑的他居然还朝她笑了一笑。他不笑犹可,这一笑,不知为什么却让未央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
果然,刚在办公桌前坐下不到五分钟,便接到陈经理秘书的电话,说是让她到陈经理办公室去一趟,一大早便接到召唤,未央不禁紧张起来。
未央战战兢兢地敲门进去,没想到陈经理依然是笑容满面只是一直让她坐,未央唯唯诺诺坐立不安。
陈经理笑道:“你知道我们公司今年参加竞投的广告企划案吧?”
未央点头,她当然知道,这是公司今年最大的一个广告企划案,可她不明白为什么陈总要跟她说这个,这应该是广告部与制作部的事吧?她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陈经理道:“今年参加竞投,已经进入Apex集团的候选作品范围,你知道,Apex是一家著名的跨国集团。”
未央依然一脸懵懂,“那很好呀。”
陈经理又笑了一下,才道:“这么说吧……若是能被Apex集团顺利选上,成为他们集团明年的主打广告,我们公司的名气也会大增,听说……你与骆少有点儿交情……”
骆少,骆少。
未央彻底懵了,大脑有了短暂的空白,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口中的“骆少”所谓何人,才明白他一大早笑容满面地召唤她所谓何事。
“今天上午十点,就是我们竞投广告的展示会时间……公司决定让你与广告部的设计师楚霖一起前往。”
未央觉得啼笑皆非,这算什么呀?她不过是一名小小的秘书,既不是设计师亦没有参加过这广告的任何一项工作,她怎么可能为了这种事去……而且即使骆毅愿意帮忙,但做这种走后门拉关系的事……她也会看不起自己的,可是,可是看着眼前笑容满面的陈经理,她怎么也说不出来拒绝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