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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想来就呕,想他慕容二爷在金陵的名声可是响叮当,走到哪不是让人奉为上宾,就这闻人醉敢给他脸色瞧,这屈辱他会加倍讨回来的。

慕容虎如遭雷极,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你说什么,再给老子说一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材,真个是要活活气死他。

近在耳边的如雷吼声,震得慕容橤耳膜嗡嗡直响,回音久久不断。

他掏掏耳,移身挪远些才心有余悸的说着他事先想好的说词。

“哎哟,爹,你吼那么大声也没用,更别在心里抱怨我坏事。说来说去都是爹你不好,没事叫我今天上问客庄,结果哩,讨了一身秽气。”

他将刚刚在问客庄听到的消息,加油添醋地说给慕容虎听,当然,省去了他要人节哀的那段。

慕容虎听完,两道下垂的灰眉慢慢的纠成一团。

“他弟弟遭人暗算,所以他恼火的将气出在无辜的你身上?”

这有可能,换做是他,他也会这么做。

可没了闻人醉这有力的生财靠山,他们怎么办?

摩挲着下颚,慕容虎思索了半天,想不出可以再跟闻人醉合作的好计策。

他一抬首,看见儿子眼中散发的贼光,“橤儿,你可有好对策?”

慕容橤诡贼的附在他耳旁,轻声说出自己寻思良久的计谋。

慕容虎听完后,不怎么看好这方法,质疑的问:“行吗?闻人醉可不是傻瓜,况且他少近女色。”

市井早已流传闻人醉有断袖之癖。所谓无风不起浪,若贸然将女儿送去他庄里,难保不被赶出来。

看穿慕容虎的担忧,慕容橤拍着胸保证,“放心,爹,将瑊妹送去小住的计策绝对万无一失,我敢跟你保证,闻人醉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

“你怎知道?”慕容虎好奇极了。

慕容橤故做神秘的嘿笑数声,“杭州花魁告诉我的。”

“败家子,”他被气得快晕厥过去了,“玩女人玩到杭州?金陵还玩不够啊?”

慕容橤肩一耸,撇开头,暗地翻白眼。

骂他?也不想想他自己几乎快踏遍江南的妓院了,还有资格骂他。

去!

●●●

盼了八天,终是等到平顺捎来进城的消息。

闻人醉一接到消息便策马前去。

而忧心爱子成疾的童梅,此刻正由着一张脸、肿着一双眼,焦急不已地在门外引颈眺望。

若非庄内因需要而请来十数位名医,此时的她只怕还躺在床上起不了身。

童梅焦躁不安的来回踱步,身后还跟了一堆伸长脖子的仆佣,每人脸上都有着相同的焦急。

终于,童梅按捺不住心慌,向陪着她走来走去的平富提议。

“富老,你派个人去看看,看是不是路上给事耽搁了,怎么这么久?”

“老奴马上去。”平富早想这么做了,他揉着酸疼的颈子,转身往里走。

才跨进门槛里,就听得仆佣喊道:“回来了,庄主他们回来了。”

话声才落没多久,就见闻人醉骑马在前,他的身后是几人扛着一软榻,正以平稳的脚步慢慢行来。

马蹄才停,闻人醉便跃身下马,对着仆佣们下达一连串的命令,一眨眼,众人已领命散去。

焦立于一旁的童梅待闻人醉交代完所有事后,才揪着心开口。

“醉儿,醇儿的伤势严重吗?”几日所听,不如见面一探。

闻人醉睑色瞬间僵冷,“不太乐观。”

他避重就轻的话听得童梅整颗心坠人谷底,纤弱的娇躯禁不起打击的摇摇晃晃。

一旁丫环见状,忙上前搀扶。

闻人醉看这情形,更不敢把实情说出。

“青儿,扶夫人回房。”他现在是一颗头两个大,又要顾及梅姨的身体,又得操心弟弟的伤势。

“不,”童梅摇着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我撑得住的,醉儿,别对梅姨这么残忍。”

“梅姨。”闻人醉无奈又疲惫的低叹。

他知道梅姨只是心疼儿子,他又何尝不心疼呢?乍见醇弟的伤,他

“梅姨,不管你待会见着了什么,记住,别太激动,免得心疾又犯。”

隐含提示的话童梅焉会听不出。

她抖着无血色的双唇,看向软榻。

揪着心口,她缓步靠去,伸手掀开垂覆四周的轻纱

天!她的儿啊!

蓦然一阵昏眩袭来,下一刻,童梅倒进闻人醉张开的双臂中。

他就知道会有这种结果,任谁看到原本尔雅俊俏的脸让人划了由额至下颚的大叉,没有不受惊吓的,何况是自己的爱子。

吩咐平顺将软榻直接扛入闻人醉的七巧轩后,他抱起童梅,先送她回兴梅园。

●●●

十数名大夫围在闻人醇床前,不住的交头接耳,讨论彼此把脉的结果。

平顺屏息的立在一旁等候大夫开出方子好去抓药。

可半天了,没一个吭声的,只是一个劲地在那摇头晃脑又叹气。

平顺按压着额头,不难想像闻人醉待会的脸色会有多难看。

果然,闻人醉一踏人房内,见大夫们个个面有土色,脸色倏地转为阴沉,连周遭空气都为之冻结。

“情况怎样?”他心底约莫知晓这群大夫诊不出个所以然,仍不肯死心的问。

众人面面相觑,没一个敢跳出来承受闻人醉欲杀人的怒气。

此等表相,看得闻人醉怒火狂燃,若非碍于醇弟卧于床上,他早将怒气化为暴吼了。

等了半天,他的鹰眼眯成缝,微微闪露的眼神写着残忍。

“没人敢说话?”他勾起唇,扬着阴鸷的冷笑,“很好,平顺,传话下去,将这些人药铺招牌全给我砸了。”

“啊”

一阵惨呼响起,闻人醉笑得更冷了。

“一群庸医,留你们何用?”

惨呼瞬间转为惊愕无比的抽气声。

素闻问客庄庄主温文有礼,今日一见,传闻果然不可信,他凶恶的如幽冥地府来的索命鬼,吓人无比。

众大夫以为他那句“留你们何用”是要杀了他们,吓得缩成一团直讨饶。

“别杀我,我只是医术不好,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说的人竟哭了起来。

其他人见状,也暗暗拭泪。

闻人醉额上的青筋更见明显,显示他的怒气正在爆发边缘,若非他有超强的自制力,难保他不会失手掐死这群没用的庸医。

就在他想叫他们全滚时,一名年约四十,身材短小的男子排开人墙,不疾不徐的说:“闻人庄主当知令弟身中剧毒。”

见他点头后,男子苦笑了下才又道:“庄主大概不知令弟身上的毒乃汇集了十种以上的毒草研制而成的吧?”

闻人醉闻言,不觉心惊,“能解吗?”

话出口后,他才发现自己说了废话,若能解,他们会一个个露出如丧考妣的神情?

男子无惧地直视他噬人的厉眼,叹道:“难。解毒前得先知晓所中之毒有哪几种,是我等不才,只能断出五种。”

五种?闻人醉踉跄的退了一步,不敢去想解不开毒的后果。

“脸上的伤呢?”沉痛的他敛去所有噬人怒气,只余浓浓悲伤。

男子逸出几不可闻的轻叹,摇着头说:“那伤深可见骨,除非有生肤疗效的再生草。”

“再生草?我马上派人去找。”闻人醉急得理智大失,忽略男子话中的除非。

“庄主,别忙了。”男子对他摇头。“对于再生草,我只是略有所闻,却不知其模样,不知生在何处。”也许,世上根本没有再生草。

闻人醉错愕的瞠大眼。“既有所闻,就定有其物。”空穴不来风,不是吗?

“也许吧!”男子不忍泼他冷水,只能将所知尽数告知。“据传,在七十年前,江湖上有一神医曾医好一位遭人在脸上划了十多刀的女子,而这女子后来嫁他为妻,没多久,两人便消失于江湖中,再没人看过他们。

“只是,偶尔会有传闻,说某地曾出现一对侠侣,专医疑难杂症,惩治十恶不赦之徒,久了,人们便唤他们为鸳鸯侠侣。”

鸳鸯?闻人醉脑中闪过某种讯息,却快得叫人捉不住。

“你的意思是,那再生草除了鸳鸯侠侣外,无人知晓?”

男人的点头无异是宣告闻人醇的死刑。

都事隔七十年了,那两人怕不早化成一堆白骨。

闻人醉瘫坐在椅上,怎么也无法相信这件残酷的事实。

男子欲言又止,沉吟了好一会,才幽然道:“令弟的眼睛遭毒粉侵浸,恐有失明之虞。”

这简直是青天霹雳,闻人醉顿时僵成石人,动也不动。

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漏全听进耳里,平顺的心也显得相当沉重。

不过,他还是打起精神,送走了一干大夫,并自作主张的留下那勇气可嘉的男子。

他想,庄内正巧缺个大夫,庄主应当不会反对留下那名男子。

再看一眼依旧未动的闻人醉,平顺叹口气,退出房外,安静地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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