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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在尚义人和梵泰来日本的第二天,梵伶醒了。

惊人的意志力让她康复的比平常人快,就连医生也讶异不已。

躺在病床上的梵伶脸色苍白如纸,不只是因为开刀后伤口的疼痛,一个钟头前,她获知了一个本世纪最不可思议的秘密。

「梵伶,跟我回龙帮,好吗?」尚义人站在她的枕边,用一种慈父般的口气说著。

下意识的,她寻求梵泰的目光。

「这是你天大的福气,还不快谢谢帮……呃,我是指你的父亲。」

梵泰急促的反应让她失望。

「让我想想吧。」她虚弱而疲乏的回答。

现实揭穿了,心中所有的疑惑反而迎刃而解。

这就是梵泰为什麽从不疼宠她的原因,她只是梵泰手中的棋子。

她是所有人的棋子,在她一出生时就注定了,就算她想要选择自己的未来,命运还是不放过她。

好累,好想逃。她将梵泰和尚义人请出病房。

房门被推开一条缝,她立刻喊道:「我谁都不想见,请出去。」

来者依旧推开门,走了进来。

「连我也不想见吗?」新堂修神采奕奕的出现,脸上带著一朵俊美的笑容,「送给你」背在身后的手献上一束紫色海芋。

捧著美丽的花束,她的心情是复杂的,她脑中的理智让她不得不推敲一些事情,并不想破坏这宁静的气息,但是该问的还是要问。

「我的身世……你知道了吧?」抿著唇,握著手上的花束,她缓缓的问。

新堂修带著笑,点点头。

「你早就知道,还是刚刚才知道?」她压抑著心中恐惧的答案,微微颤抖的唇说出。

他的笑容不变,眼神却转为了然,像是早就预料到她会有如此一问。「我在见到你之前,就知道你是尚义人的女儿。」

答案揭晓。

梵伶的手剧烈的颤抖,松开手中的花束,纯洁的海芋落入尘地。

她笑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尖锐的,不可遏止的。

「梵伶.……」新堂修敛起笑容,他伸出手想碰触她。

梵伶却大幅度的向后缩,对著他大吼,「别碰我!」她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我的名字是梅,请不要搞错,主子。」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从没向任何人低头,新堂修第一次想开口道歉,但有用吗?

「你误会了,我……」他急於解释,这也是狂妄一世的他从没做过的事。

误会?

怎麽可能,他要她,理由再简单也不过。

「原来这就是你真正的目的。我也是筹码吗?我的感情也是筹码吗?」梵伶激动的叫著,「你好厉害,所有的事都在你的预料之中,月神会的人是破坏不了你跟龙帮的关系的,因为还有我,是不是?」

无意地,眼泪夺眶而出。

梵伶觉得自己像是作了一个好美的梦,原来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利用和欺骗。

「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新堂修低声下气,声音带著压抑情绪的悲苦。

她的眼泪让他心疼,坚强如她,却在他面前落泪。

一切真的太迟了吗?

「龙帮成为你的囊中之物,很得意吧。」泪珠无声跌落,梵伶失魂落魄的自言自语,「我承诺你,我会忠心耿耿的,我会的。」

「梵伶!」他喊著她,重重地看著她,扑向前,不管她的剧烈挣扎,双手握住她的肩头,「我没有想过要利用你的身份,我对你做的一切也不是为了这个,要我怎麽说你才会懂!」

懂?

她从没懂过他,自私如他,飘忽如他,她又怎麽能懂他?

「我什麽都不用懂,我只需听命行事。」她别过脸,不想看到那双会让自己心情悸动的眼。

这番话刺痛了他,也刺痛了她自己。

「梵伶……」新堂修低头,额头抵著她,挫败的低唤,「原谅我,我有我不得已的苦衷,请你相信我,我只剩下你了。」

这是新堂修第一次这麽害怕失去,失去一个人的温暖。

他可以用微笑敷衍欺瞒所有的人,伪装自己的情绪,却无法再用微笑虚应这份感情,在他自己还没发觉的时候,他已经爱上她。

爱上这麽一个安静却又坚强的所在。

「你没错,一点也没错。」梵伶忍著不回头看他,闭了闭眼,让泪水朦胧视线,「是我动了不该有的念头。」

也许他的心中真的为她留了一个位子,但是,却不是她最想要的地方。

回不去那个无欲无求的自已,她有奢念,有期望,无法满足于他小小的给予。

「别离开我,别走,我求你。」新堂修已经别无他法,他舍弃所有的骄傲求她。

浅浅吻住她乾涩的唇,却在也尝不到甜蜜的滋味。

苦涩。

「留下来,我可以吗?」推开他,梵伶不得不点出现实的无奈。

「只要你愿意,我会用尽一切方法。」他会不择手段挽留她。

决绝的说法,却只让梵伶伤得更深。

「那么你要怎麽跟龙帮交代呢?」梵伶酸涩的说:「别否认藉著龙帮的关系,你获得了台湾政商界的支持,如果现在我不回龙帮,你布下的线不就功亏一篑了吗?」

她说的是真的,但是新堂修已经顾不了这许多。

「我只要你,其他的我都不管。」任性的,新堂修出现小孩子玩具被抢时可笑的意气。

「月神会的人就等著你自毁长城,你甘愿吗?」就算他能,她的理智也不能,「等到龙帮成为月神会的友邦,一切就来不及了。」

失去永夜,失去龙帮,新堂修整倒月神会的那天,遥遥无期了。

「我……」新堂修说不出话了。

她太了解他,了解的程度出乎他的想像。

「主子,我是你的棋子,让我帮你达成心愿吧。」梵伶回应他的是他们最初的约定。

她苦笑著,替他下了决定。

洁瑀,你错了。

爱情的确使许多事情改变,她变得软弱,变得情绪化,她坦承的面对自己,却换来真实的伤害。

爱上他,比作他的仆人更为痛苦。

「我知道该怎麽做,我会马上回台湾,无条件支持你的计划,放心好了。」

在新堂修苦苦的祈求下,她说出最绝望的告别。

也许离开了日本,她就可以做回原本的自己,以单纯侍从的身份为他,不再贪婪。

贪婪他的依恋,他残酷的温柔。

***

梵伶回台湾了,那一天,新堂修并没有去送行。

尚倚云的丧礼和她的婚礼一样盛大隆重,新堂修的面无表情被解读成伤心,他的确是失去知觉,却不是因为尚倚云。

空气多麽污浊,没有梵伶的世界,他尝到了苦涩。

如同他们最后的吻别。

回到君子居,原本应该启程到美国去和竹、菊商量下一步计划,他却不想离开日本,离开和梵伶两个小时的距离。

离恨天里,他点燃檀香,静静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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