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的时机不对，”艾琳加重语气，“外力当时已经严重破坏了他的脏器，这个时候使用激活剂本来就非常勉强了，何况后续他还那么激烈地……”</p>
“蹂躏了罗轻舟。”托马斯弹了下舌头，“干嘛这么看我？我没说错啊！那甚至都不能算暴打了，他可是先把罗轻舟的脊椎给咔嚓掰断了诶！”</p>
艾琳长叹一口气，疲惫地捏着鼻梁：“而且，他的义体改造非常少，这反而成了种劣势，因为他没有强力的人造器官去支撑凶猛的药效。现在条件有限，我尽力而为，但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醒。”</p>
小仓叶迟疑片刻，问：“那‘他’呢？他当时明明可以救下我……”</p>
他们都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艾琳摇摇头：“不，你的情况和约兰不同。他能救你，因为你的大脑接受过改造，脑机接入仓也没有完全损坏，但约兰没有，他的改造部位只有左手和膝盖处的强化肌腱，即便是神一样强大的AI，我想也很难起什么作用……而且，我们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p>
“深谷吧，”托马斯说，“是深谷把他的信号给截断了，否则他不可能留约兰一个人在这里。”</p>
提到深谷，他们都沉默了。</p>
“……是啊，”艾琳轻轻地说，“他不可能的。”</p>
短短两个小时内，全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用“一石激起千层浪”来形容这颗陨石都显得谦虚。四个人不再是全球榜首通缉犯了，而是名正言顺响当当的“全球公敌”。</p>
目前，他们的罪名已经增殖到了勾结流窜AI，损毁公司资产，危害人类社会，意图推翻人类政权，生态灭绝，并且拥有AI走狗，反人类极端恐怖分子，“老兄以为他们是夜神月”……乃至更多名号响亮，花样繁多的头衔。</p>
他们赶在捷影的备用能源没有耗光前停下，急急忙忙地钻进一个废弃的小镇，下车后三人才发现约兰已经昏死过去了，他呕吐出来的血染红了捷影的座驾。艾琳利用手头上的工具抓紧时间抢救，一个小时后才从房间里出来。</p>
“我们现在怎么办？”小仓叶愣愣的，她很想笑，很想哭，也很想喝一罐冰冰凉的啤酒。</p>
艾琳耸了耸肩，在目睹过流星碾碎人类都市的盛景后，她心里的那根弦彻底崩断了……她就像进入了贤者时间，内心唯余平静，这个时候死也好，苦刑两百年也罢，她都没什么后悔的，人这辈子只活这一个瞬间也就够了。</p>
“我们就坐着吧，”她说，“这里的夜晚很安静。”</p>
“是啊，”托马斯跟着笑了起来，“这里的夜晚非常安静。”</p>
“但他们迟早会抓住我们的，”小仓叶冷不丁地说，“那时候怎么办？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力气反抗。”</p>
“我也不知道，”托马斯点头，“而且我们现在是全球公敌，最他妈牛逼的亡命之徒。我们差点坠毁一艘空天母舰，从天上召下来一颗陨石砸烂了罗浮的一座军事基地，完全毁了仙乡计划……老天，人牛逼到这份儿上还活什么呢？全世界的公司都会联起手来往死里干我们。”</p>
寂静持续片刻，小仓叶说：“我想睡一觉。”</p>
“我也是。”艾琳说。</p>
“那你们睡吧，我们轮流守夜，我看着老大。”</p>
逃亡途中一切从简，三个人躺在废弃的小镇里，短暂地小憩片刻。</p>
不到黎明，夜空还是蓝黑的颜色，他们忽然警觉地睁开眼睛，小仓叶遽然色变，拔出腰间的武器。</p>
霎时间天光大亮！</p>
无数道刺目雪白的光柱扫射着这座死寂了十多年的废镇，浮空武装载具和直升机犹如铺天盖地的鸟群，淹没了上空。公司军队有条不紊地推进，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困住这里，扩音器震耳欲聋，重复着一句话：“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迅速放下武器，投降才是你们的生路！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p>
“操，他们是怎么找来的？！”托马斯浑身冒汗，“比狗跑得还快！”</p>
“他们应该早就发现我们的踪迹了，没有AI帮忙遮掩，捷影的速度毕竟不能瞒过满天的卫星。”小仓叶额上也沁出汗珠，但她还在冷静地分析，“他们之所以等这么久才来，我想他们只是为了确认一件事，那就是山君还在不在约兰身边。”</p>
“我们可以分头行动！”艾琳说，“捷影还有备用能源，只要我们分散……”</p>
这个时候，外面的扩音器又传出了一个新的声音，十分耳熟的声音。</p>
“只要你们投降，我会在全世界媒体的见证下，向你们承诺，你们不会被就地格杀，”罗轻舟森冷地说，“我以罗浮公司的信誉承诺！”</p>
托马斯下巴快掉地上了：“我擦啊，他还没死？！”</p>
“……这是本体的克隆体，分散不管用的。”</p>
身后突然传出另一个声音，约兰的前胸后背，包括手腕都缠绕着纱布，他面色苍白，支撑着站在门边。</p>
“让我来引开他们。”</p>
“约兰！”</p>
“老大？”</p>
艾琳惊骇地说：“你在说什么，你去引开他们……”</p>
“我没开玩笑。”约兰说，“对他最有价值的人是我，他们一定会来优先追我。拿着这个地址，我安排好了一个义体医生，放心，他被山君植入了洗脑程序，一见到你们的脸，程序就会被触发。他会给你们安静快速地做完整容手术，再给你们一个新身份，之后不会记得任何事，你们的数据都会在系统中抹除。”</p>
如此紧要的关头，三个人都瞠目结舌，惊得说不出话。</p>
“换完脸之后，你们还可以继续安全地生活，一年，两年，最多五年，这件事的影响就会平息。”约兰说，“你们还可以是出色的黑客，医师，枪手……可以拥有自由的生活，没关系的。”</p>
“……你是什么时候安排好这一切的？”小仓叶问，“你……你早就想好了，是不是？！”</p>
约兰平静地看着他们，窗外的光柱一轮接一轮地照亮他的面容，仿佛与世隔绝的分割线。</p>
“我才是雇主，”他说，“我雇佣了你们，你们就像是我手里的刀，人杀人，但刀还是无罪的，对不对？这件事的结果不需要你们来承担，我早就做好了决定。”</p>
“很高兴能认识你们，最后的路上，能有同行的朋友，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p>
“不是，你冷静一点！”托马斯急眼道，“罗轻舟认识你的脸，也认识我们的脸！我们能跑到哪去？”</p>
“他不会认识你们的脸的，”约兰摇了摇头，“这只是克隆体，山君跟我说过，封闭在基地里，罗轻舟临死前的记忆同步不到蓬莱的终端，所以这个罗轻舟没有见过我，更没有见过你们。你们在通缉令上的照片也是经过篡改的，换脸是双重保障。”</p>
空气宛如凝固，佣兵们哑口无言，约兰向外迈出一步，小仓叶下意识想抓住他，但约兰已经像一只矫捷的豹子，一跃跳出窗外，召唤了他的那台捷影。</p>
全世界的光，全世界的关注和凝视，统统在这一刻聚焦在约兰身上，黑夜恍若白日，茫茫雪色的灯柱将地面照成举世瞩目的舞台，少年跨骑在漆黑的载具上，毫不畏惧，无限高傲地抬起头颅，朝世人袒露出他光洁凌厉的面容。</p>
“我就在这里！”约兰厉声大喊，“想抓我是吗？那就来吧！”</p>
作者有话说：</p>
约兰：*下定决心，就像一切以身证道的勇者那样*好吧，我会坚定不移地走向我的结局，因为我就是这么一个自毁倾向严重的大傻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