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崇和被酒精和掌声催得晕晕乎乎的,煞有介事地说:“大姐就是那种,把别人杀了,还要在别人坟头放一支小花的人。”
“你们还记不记得丁华的事情?”叶崇佳趁热打铁,“当年他无论如何也还不上债,偷奸耍滑,撒泼耍赖,姐,爸跟你说过一次,你给挡下来了,还想再给他一次机会。过了几天爸等不及了,想问问你进度,结果你没来,丁华的死讯先来了。”
“真是孬种。”叶崇和冷冷地说,“申请债务人破产是咱们应当应分,他自己造的烂摊子,留下一家老小不管,反而成了咱们的错了?”
“就是说啊。”叶崇佳非常赞成,“只有大姐,等人家都散了,还去墓地,给他上了一束花,天呐,大姐你真的……”
叶崇静当然记得这件事,他难,他的公司难,然而自己也难,天顺也难。天顺是庞然大物不假,但资产和现金流完全是两码事,不用爸爸说她也知道,面对这样的欠债人,真正的宽限一次也就够了。
丁华从自己公司的办公楼顶楼跳下去,他本来要来天顺跳楼的,打着找自己的名号。那天自己恰好不在公司,助理说要给她打电话报告,丁华怕横生枝节,就萌生了退意,回到自己公司了。
手下的记者第一时间给她发了照片,从那么高的楼顶跳下来,毫无生还机会。人不像是主动跳到了下面,更像是被迫给重力拍碎了一样。皮肉看着好像无损,然而骨头寸寸断裂,全都碎了,软绵绵地瘫倒成一片破布。
叶崇静知道自己不该为这条人命负责,也担不起一条人命,可生死毕竟是一件大事,她最后去看了丁华一眼,什么都没说,也无话可说,只是送上了一束花。
“他们俩不愿承认,我承认,”叶崇和醉得厉害,“姐姐,爸就是最看重你,因为你跟他一样狠。做生意就要有这股狠劲啊,要不然为什么二哥怎么都谈不下华城资产包,你一下子就谈成了呢?”
“崇和。”叶崇静阖着眼睛,还是条件反射地提醒了叶崇和一声。大家大约是都醉了,也没人对这句话做出反应,叶崇佳吵吵嚷嚷地说:“好啦,现在该倒过来了,小妹现在对我说真心话,说你最想对我说的一句话。”
“好!”叶崇和立马响应,她本来坐在小几边的丝绒椅子上,这会儿站了起来,背靠到了栏杆上,一边又喝了一口酒,一边直勾勾地看着叶崇佳:“你听好了,叶崇佳,小弟,我最想对你说的一句话,就是我这辈子,最可悲的事情,就是发现我,他爹的居然和你一模一样!”
她这一句声量极大,叶崇静和叶崇仁望着她,叶崇佳笑得前仰后合:“你细说,你细说,我得好好听听。”
“不光是你。”叶崇和说,她的声音稍弱了一点,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我觉得我们每个人都一样,你们知道吗?我经常感觉,不光是我自己,我们每个人好像都特别的缺妈,你们懂吗!”
三人都没答话,叶崇和将杯里剩余的威士忌一饮而尽,她眼前发花,却觉得头脑从未如此灵醒过:“叶崇佳,你明明找着网红,天南海北地找着年轻美女,但是你记得咱们到美国念大一那年你发什么神经病吗?咱们一成年,妈彻底走了,原来不住一起,现在连京城都离开了。我们俩一起过十九岁生日,你撒泼发病要让那个白人小姑娘给你煮长寿面,妈走了,没人再给我们煮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