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井医生！”玛琳睁开眼睛第一件事情，就是像看见妈妈的小鹿一样和她紧紧拥抱在一起——或许小卢卡斯对老人也是这样的感情吧？我不好说，我只知道也许玛琳眼角的泪水和小卢卡斯一样，来自于一种安全感和归属感。我有些难过，因为我并没有像今井一开始跟我说的那样保护好玛琳，甚至连自己也受了重伤。我缓缓坐到地上，看着昏睡的小卢卡斯，以及旁边横七竖八的尸体，我低下了头。“斯宾塞教授也是！”使玛琳的声音——我还没有缓过神来，我就感觉一阵柔软涌入我的面庞，紧接着是淡淡的香水味，以及泪水的咸味。“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她抱着我的脑袋，我快要不能呼吸——或许在她眼里我是个合格的伙伴吧——可我呢，我究竟有没有成长，还是需要总依靠今井才能完成任务吗？
“不要太自责，斯宾塞教授。”突然，一只手轻轻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抬起头，迎着从树林间隙里透过的点点阳光，我看见今井微笑的脸。“真的，不要太自责······”她说着，就像是在跟自己说一样——但是我明白，她在和我说话，而且是很重要的话。“做我们这行······是这样的，每次总会有无辜的人牵连进来，这是······这是没有办法避免的。”她蹲下来，抚摸着我的脸——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咸味的来源是我自己的眼泪——我哭了，我自己却感受不到。我为什么会哭，又是什么时候流泪的？我愣愣地看着今井，她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我们说过，我们对付的是魔鬼，是人力所不能及的东西，一切都不能预料，又怎么可能保护所有的人呢？”她眼神有些失落，果然，就算是今井，她也有着什么难以开口的过往。“站起来！我们需要你；森面临外面的那些人也需要你；那些死去的人同样需要你解决这次的事情给他们的灵魂带来安宁······对，死亡不过是命运的一种归途，我们也只是万千命运中的一缕······所以······”我听见她在哽咽，阳光逐渐变得刺眼，我看不清今井的脸，我也不明白她话里的含义，就如同蜉蝣不懂宇宙的深远，我也永远不会有看淡生死，永远坚强的觉悟吧？
或许不是。今井最后一句话是那样的刻骨铭心，我不确定她是否正确，但是我还是站了起来——内心的声音在呼唤我，或许，那就是我的命运——
“就像医生不要为了病人而动容，我们也不要为了人类而怜悯——收起不必要的自责吧，这是我们的工作，也是我们自己选择的命途。”
这是我记忆最深刻的话，从遇见今井开始，她的一切我都不甚了解——在我的记忆里，我之所以留在“芬斯特疗养院”，一来是作为“死者”无处可去，不如留下成为寻灵守卫找回自己缺失的那部分灵魂回归人类社会；二来是报答今井，她所支配的一切我都服从，我可以成为无情的猎人，但我更希望自己可以找回温情。我第一次对今井的话产生了怀疑，但或许这也是彼此认识的一环吧。
我对自己的命运毫无头绪，我的未来也毫无选择。我木然地站起身子，今井却迟迟不能再说话。“我总有一天会明白的，对吗？”是我打破了僵局，没有为什么，因为看见今井难过我也会伤心，无论发生过什么，我对她有一种强烈的依赖意识——我害怕失去。
“嗯。”今井默默点点头，也许，刚才的话也并不是出自她的真心。她用手捂着心脏，深深叹了一口气，终于抬起头，微笑着拥抱了我。“好！既然打起精神来了，我们现在就去把那家伙抓起来！”她就像是强行转移话题，提高了嗓音，假装出元气满满的样子说道。
“对！还有要把小卢卡斯的‘爷爷’救回来！”还是玛琳比较单纯，从她的脸上，我看到的是百分之百的乐观和干劲，这倒是让我想起了待在主人身边的小狗，就算主人强颜欢笑，它们也会认真地陪伴主人，想尽办法让主人露出真正的笑脸。
我是故意逗自己的笑的，毕竟这么想不太尊重玛琳。或许我才是被当成小狗的那一个，没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怎么能被称为是一个完整的人呢？还是把这些事情抛诸脑后吧！我振奋起来，背起昏睡的小卢卡斯，跟着今井一起往森林外走去。
“话说今井医生，你还没有告诉我们你是怎么想到来这里帮我们的呢······”也许是觉得无聊，一向闲不住的玛琳就开始寻找话题——她就像小负鼠一样趴在今井的背上，或许女生之间都喜欢这样黏在一起——不过好在今井已经是三十二岁的老女人了，也许······我感觉到一股寒冷的视线直刺我的心脏——好吧，估计今井又听见我心里所想的话了——我叹了一口气，赶紧收紧了自己的想象力。
“伦杜利克的幽灵也算是‘芬斯特疗养院’的老对手了，从那小家伙打电话来一开始，我就差不多猜到是这家伙在捣鬼，也算是在这一行干久了的直觉。”今井轻笑着说道，“不过疗养院以前的历史可以以后找时间再讲，这次我到这里来嘛······”她回头看了看我，眨眨眼，又笑了笑，“主要是看看你们的休养有没有疗效。”
“欸？”玛琳瞪大了眼睛，一副惊讶的模样，不过对于我来说，在这次的事情中，我已经多多少少感觉到了自己还有玛琳的变化。
“或许你们自己没有感觉，但是我想——就拿斯宾塞教授举例吧，你一定在这次的事件中感觉到自己的情感比以前更充沛了，面对魔鬼的时候，也能正确地表达恐惧了，对吗？”今井从口袋里拿出记事本，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我们每一个疗程以及每一次任务结束后的变化。我点点头，今井这才继续说道，“人都是会成长的，就像小婴儿一开始也没有情感与认知，却能在日常的学习中不断完善自己的人格和灵魂——你们也一样，就算曾经丢失了所有的理智和感情，也可以通过后天的经历来重塑。只可惜······”她似乎有些无奈，苦笑道，“这种就不是你们‘本原’的灵魂。试问，如果一个人的性格、品质、思维方式，甚至身体都变成了不同的样子，他还是原来的那个人吗？”她摇摇头，看着我，“我没有答案，因为我也在寻觅的过程中。”
“所以这也是我们还要继续努力的原因！”玛琳倒是无所谓，她干劲满满，激动地望着我，“不过我今天可是算是救了你一命哦！总不能每次都当你的拖油瓶不是吗？记得事情结束之后请我吃披萨哦！”她似乎比之前更兴奋了一些，或许是应该说神经质？不过我想每次她跟今井在一起的时候都会这样——也许女生朋友之间私下里是这样的——只可惜今井年龄比较大，不可能跟着她一起······我连忙打消了继续心声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