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一道惊雷炸裂,天边骤然乌云密布,暴雨将至。
一个道士模样的男子,从怀中掏出一个惨白的纸人,用手指粗细的小木锤,一下、一下钉在了杜府紧闭的大门外。
这纸人的面上虽隐约画着五官,但那空落落的眼眶里,却没有眼珠。
门里的小厮以为有人在叩门,便开了条缝把脑袋探了出去。猛然瞧见这白花花的纸人,不由吓了一跳。对那道士呵斥道:“青天白日的,你怎么在人家门上钉这么晦气的东西?”
那道士微微一笑,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天。“小兄弟,眼下可不是青天白日。”
小厮恐主人怪罪,刚要伸手将那纸人取下,却被道士一把掐住了腕子。
“休要造次,贫道这是在捉鬼!”而后对他隐晦一笑,“小兄弟,你脉沉阳虚,定要少行闺中之乐。去叫你家主人,瞧瞧这阴鬼要如何处置?”
小厮见这位大仙仅是把了一下自己的腕子便说得这般透彻,定是位高人,便急忙去内院回禀。
不一会,这位道士便被请入厅中,奉茶看座。只是等这主人登堂,却是让他大惊失色。
只见在一群丫鬟婆子簇拥之下,缓步而来的竟是一位二十不足的姑娘。若不是她头上的鬏髻,道爷还真要以为她是这府中未出阁的小姐。
这夫人年纪虽轻,气度却是端庄沉稳,林下风致。一双杏核眼顾盼生辉,鼻尖微翘,面若桃花,国色天香。唇红一分嫌艳,鼻高一分嫌俏,腰细一厘嫌瘦,肩宽一寸嫌多。只可惜如此完美的璧人却是裙下莲船盈尺,竟是个未曾裹脚的硕足。道爷不由惋惜,这个半截子美人。
少夫人款款一礼,而后端坐正厅,开口道:“敢问这位道爷姓氏名谁,如何称呼?”
道爷回礼,“贫道姓宥,众人皆唤我宥道士。敢问府中可有掌事的长辈或是男丁?”
少夫人微微一笑,“不巧,家中夫君和长辈皆去省亲,不在府上。”
“那便难办了。”
“如何难办?”
宥道爷手捻两绺八字胡,煞有其事道:“少夫人家中闹了阴鬼,若是不及时消灾避难,恐殃及活人。”
少夫人闻听此言竟不慌不忙,缓饮一口清茶。开口道:“哦?是何阴鬼?”
“府中可有下葬不足三年的女子?”
“有,家中老祖宗便入土不满三载。”
宥道士似醍醐灌顶一般豁然明了,“那咱们便借我的身,还你们家老祖宗的魂,你来问她究竟出了何事?为何要祸害人间?我才好寻那破解的法子。”
谁知这少夫人竟全无畏惧之色,回道:“好!那便依道爷所言。”
宥道爷不由心中一惊,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果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泰然自若的女子。
宥道士在下人的帮衬下布置法台,而眼前的这位少夫人,孙香闲,却并非看上去的这般胸有成竹。皆因昨日她的婆婆,家中大夫人的娘家办喜事,将杜老爷、自己的夫君杜少卿皆拉了去,徒留她一人在家中掌事。她虽已嫁入杜府三载有余,但小媳妇当家果真是头一次,特别还是遇到了这种事。孙香闲有心去请杜老爷的妾室,但二姨娘柔肤弱体最是没个主意的,眼下出去烧香还没回来。三姨娘范氏又说旧疾未愈,头痛难耐,便只得由她一人在此强装门面。
屋外雷声大作,屋内漆黑一团。桌案上两支暗紫色烛火跳动诡异,宥道士与孙香闲对面而坐,周遭众人皆不得在场,这偌大的前厅伴着阵阵阴风,让人顿生毛森骨立之感。
宥道士看着面不改色的孙香闲,“少夫人与老祖宗可熟识?”
“小女嫁入杜府时老祖宗虽缠绵病榻,但我也是在床前尽过孝的,自然熟识。”
宥道士微微点头,“一会我让这阴鬼上了身,你定要问清她如何才能安心回去,休要在此为祸人间。”
“好。”
宥道士见这位端庄秀丽的少夫人已是鼻尖冒汗,不由打趣道:“女子阴气重,以往皆是家中男丁来做这问鬼之事。少夫人若是胆怯,眼下换他人也来得及。”
杜府嫡出的长子便只有杜少卿一人,二房、四房无所出,三房虽有一子却终日闭门不出,和阳人沟通都难,更何况是阴鬼。